到四川自贡恐龙博物馆“穿越到侏罗纪,化身探险家”;到河南博物院目睹首次集体亮相的“八大国宝”;到山西襄汾陶寺遗址亲自“操作”洛阳铲,体验考古发掘……“暑期档”的火热才散去不久,博物馆研学的“十一档”又已经“档位满满”,迎接学生们开启“寻宝”之旅。
2016年年底,教育部等11部门印发的《关于推进中小学生研学旅行的意见》提出,要将研学旅行纳入中小学教育教学计划。作为历史文化资源的集纳地,各类博物馆也凭借其独到的资源成为研学旅行的重要目的地之一。博物馆研学让不少学生在假期和周末不仅增添了出去走走的乐趣,同时也收获了知识、拓宽了视野。
然而,随着越来越多学校、各类市场主体的“涌入”,博物馆研学市场也越来越鱼龙混杂,不少研学活动面临诸如体验“走马观花”、文化深度欠缺、管理规范不到位等问题。如何才能让博物馆研学“研”出深度,让学生“学”有所得?记者采访了相关专家。
1、机构带队“挤爆”博物馆,走马观花式研学少深度
“大家请跟好队,往这边走。”早上才刚开馆不久,某省级博物馆的团体预约通道已经被研学同学的队伍排满,学生们戴着统一的黄帽排队进馆。据博物馆的工作人员介绍,这种现象在假期和周末很是常见,而机构带队则是最常见的组织方式。记者登录某研学服务机构官网,随手点开一条“西安博物研学探索营”的研学线路,研学目的地就包含陕西西安的多家博物馆。
然而,“研学热”给博物馆带来了人气,也带来了隐忧。8月初,上海市历史博物馆曾发布一则公告,提示近期馆内出现大量企业、个人及组织以馆内展览、导览等资源举办有偿讲解、研学活动的情况,并在各平台上进行有偿销售,其中“许多活动团体在馆期间并未遵守博物馆参观规范和公共场所文明规范,极大影响了展厅秩序和文物安全。”
对于近两年来研学机构的队伍“扎堆”博物馆的现状,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以下简称“清华艺博”)公教部副主任张明感触很深。她告诉记者,每年暑假来清华艺博参观的中小学生数量庞大,特别是最近一两年,各类艺术机构组织、承办的各类研学活动数量非常之多,前来的学生络绎不绝,以今年暑期为例,平均每天的预约团队就达到40多个。“我们之前也在尝试做一些工作,比如配套相应的讲解,增加一些展线、路线指引等等,但是后来随着研学学生数量的急剧上升,博物馆公共教育人员的力量毕竟有限,确实也产生了一些矛盾。”
张明表示,这种无序“扎堆”不仅对博物馆的参观秩序有影响,研学的效果也打了折扣。“其实我看到很多的孩子在博物馆里面的时间非常仓促,匆忙地进来,快速地‘走马观花’转一圈,甚至可能都不知道博物馆的主题、自己参观的重点是什么,然后就出馆,也觉得很可惜。毕竟我认为我们还是比较用心地为大家呈现一些优质的艺术教育资源,如果都这样进行,无论对于教育资源还是学生的时间来说都是一种浪费。”张明表示。
据张明透露,为了改善这一现状,清华艺博曾针对研学机构的管理人员、带队老师,以及研学项目策划组织者等进行了相应的培训,内容包含博物馆重点展览、重点展品、参观博物馆的文明礼仪、举止规范等方面。“但客观来讲,几轮培训下来,我觉得效果并不算太理想。我意识到我们的出发点和这些机构有所不同,对于机构来说,客观存在的情况是他们的带队老师是流动的,且流动性非常高,此外他们比较追求时间效率,参观博物馆环节会非常仓促。”
2、有收获的研学应重在体验和培养习惯
那么,除了“走马观花”,获得一些感性的认识,研学究竟应该让学生们收获什么?记者注意到,在今年5月,陕西省文物局出台了《关于规范陕西省博物馆研学旅行的指导意见》,其中把“博物馆研学”界定为“以中小学生为主体对象、以集体旅行生活为载体、以提升学生素质为教学目的,依托博物馆文物资源进行体验式教育和研究性学习的一种教育旅游活动。”从一个侧面看出,“体验”和“学习”在研学环节都很关键。
“我认为研学是对课堂教学的一种拓展、补充和深化,以历史类博物馆为例,平时学生们在课本上接触的历史知识未免片断化、碎片化,而博物馆的展览则能给人一种全方位、宏大的历史画卷的展现,将平时日常生活中看不到、听不到的过往呈现出来,对孩子们认识我们的文化很重要。”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课程教学研究中心原研究员高峡表示。
“我觉得研学有两个关键词,一个是‘体验’,另一个是‘集体’。研学旅行不应是单纯的‘课堂搬家’,不是书本里有的东西到实地看一看,它一定是综合性的学习,也一定有集体的活动。它包含探究的过程,让学生根据对研学地的了解自主确定一个感兴趣的主题,发现并提出问题、再尝试解决的过程;它也需要包含合作的过程,比如学习小组学习、外地居住,这对于孩子们形成群体意识,学会宽容、沟通、理解、谦让都是有益的。”高峡说。
亲自动手去设计一张展览海报、亲自体验裁剪中国传统服饰、手绘纹样,带着孩子们用艺术创作方法重新打造清华艺博的经典精美藏品,“重新来创作一件来自清华大学的展品”的研学环节让不少前来研学的孩子们感悟了文化,也收获了成就感。而这,是清华艺博尝试和北京卫视卡酷少儿频道合作研发和拍摄的、面向8至12岁小学生研学视频课程的一个环节。
“此外,对于清华艺博重点展品和展览的讲解环节,我们希望也做一个小小的‘角色翻转’,可以让这些中小学生以小小讲解员的身份,在掌握了相应的文化知识、了解了文物艺术品背后的故事之后再去做文化的输出,由他们向更多的观众去讲授。我想对于孩子们来说这既是对文化艺术兴趣的培养过程,也是对语言表达能力、沟通技巧、形态礼仪、自我展示的勇气等的培养过程。”张明表示。
在张明看来,对孩子们来说研学的意义更在于养成参观博物馆、接受文化熏陶的习惯。“博物馆的空间应该是这样的一个空间,在这里可以包含非常多的未知可去探讨,也有很多教育的过程可以在这个空间当中去尝试进行。我们希望孩子们来到博物馆不仅完成对知识的接收,而且在这样的一个文化空间、文化载体当中,能够培养综合素养,补充知识体系,也希望帮助孩子们建立起来对博物馆的基本认知,逐步培养日常参观博物馆的习惯,把博物馆参观当作一个日常吸收文化知识的方式。”
“夏天的这里很美,在这里,能感受到历史的厚重,也体会到现在生活的美好,感谢这里的一切,真觉得不负这个夏天。”一位参与研学的学生这样留言。
3、打造优质研学,服务机构、学校、博物馆应各取所长
“为什么良渚先民最常吃的肉是猪肉呢?”“那时候的小朋友吃饭也用筷子吗?”近日,浙江东阳市博物馆邀请良渚博物院的社教老师,为东阳市实验小学的学生带来了一堂趣味横生的文化体验课程。同学们在老师的启发下积极思考,踊跃发言,现场气氛十分热烈。据悉,推动“馆校合作”以来,东阳博物馆已经连续四年“送文化进校园”,运用博物馆的馆藏资源让中小学生获得难得的文化体验。
记者注意到,“馆校共建”研学项目或课程在国内已有不少先例,不少地方政府也先后发文鼓励更多博物馆、学校“联手”共同打造研学等合作项目。7月,北京市文物局发布了《关于北京地区博物馆开展社教工作的指导意见》(以下简称《意见》),提出博物馆要加强与教育系统联动,建立馆校合作长效机制,还应做好开展研学旅行课程的基础工作,包括配备相应的教育活动场地、专业人员、教学设施设备;提前对接研学服务对象,共同制定研学活动内容并提供相应安全保障;建立健全研学评价机制,确保课程质量等。
高峡认为,对于研学机构、学校、博物馆来说,在研学的组织和开展方面其实各有所长而又各有局限,打造优质研学项目,三方都应发挥特色和优势,各取所长。“从长远看,研学机构不能只是抱着短期营利的目的,而要真正以为孩子们服务的理念,主动深入博物馆学习;学校老师在研学过程中也不能只是跟队照看孩子、维持秩序的角色,要深度参与到行前组织和行后总结的环节;对于博物馆来说,展陈设定的面向对象更多是一般公众,面对青少年可能还存在‘准备不足’的问题,要更多提供体验性教育的机会,通过各种互动体验形式来加深孩子们的体验和感受,也需要同社会机构、学校深度对接。所以,三者都需要相互借鉴、学习、提高,而不能只以自身为本位。”高峡提出。
记者注意到,除了“馆校合作”外,已经有部分博物馆进一步“打开大门”,尝试“馆培合作”的新模式。8月21日,上海市历史博物馆与教育咨询服务机构“君学”举行了研学合作签约仪式。据悉,双方将协同开发研教、研学等教育产品和活动,打造长三角地区“博物馆+教育联盟”以及“博物馆+教育资源第二课堂”。
“对于我们博物馆来说,过去更多是一个被动去承接研学活动的角色,今后博物馆应作为一个枢纽去整合起来学校及各类教育资源。例如,可以以艺术博物馆为枢纽,把艺术机构、中小学学校力量这些力量整合起来,共同去构建、去策划和去不断探讨研学的组织形式,丰富其内容和内涵。”张明表示。
“从另一个角度而言,《意见》对于我们博物馆教育人员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要求我们不断加强对博物馆教育规律的总结,并更多地去直面学校、艺术机构,共同来把研学的效率和受益面提升上来,同时也需要去建立和完善博物馆教育评价机制等更有效的长效做法。而这些可能都要求博物馆自身要逐渐地形成一支更为专业化、更为成熟的人员队伍,才能够为研学工作提供根本保障。”张明补充道。
(本报记者 周世祥 杨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