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一套教材,在新学期开始的时候,悄然走进北京、河北等地的一些中小学校,成为中小学生生活中的“小帮手”。
这套书就是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的《中医药文化中小学生读本》。
中小学生学中医知识,不是摇头晃脑地背诵“十八反”“十九畏”“汤头歌”,不是学习“把脉”“针灸”“气口”等专业知识,而是从图画开始,从故事开始,开启一段具有“东方的思维方式”的药香旅程。
刚刚获得“人民英雄”国家荣誉称号的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中医科学院名誉院长、天津中医药大学校长张伯礼院士为教材作序,并开宗明义道出这套教材的初衷:“中医药文化进校园的目的不是为了培养小中医,而是了解中医基本观念,掌握一些养生保健知识。把人与自然和谐、尊重自然、敬畏自然、适应自然的理念传递给学生。”
“东方的思维方式”指的是什么?中医知识又将如何陪伴孩子?记者采访了中医药专家和师生。
“药食同源”,老祖宗的生活智慧
北京市丰台实验学校作为试点学校,学生们已经和中医药读本一起走过了两年时光。甚至在读本出版之前,中医药已经成为该校特色校本课程和同学们相伴了。
校长郝玉伟介绍了同学们和中医知识相伴的点滴。“每周一节40分钟的课程,孩子们很喜欢。因为中医知识贴近生活,这种感受是常规课程里没有的。比如亲手制作艾条以‘扶正祛邪、固本培元’,疫情期间,我们还开展了线上五禽戏比赛,增强体质。这对孩子们来说,更像是体验课,不会像传统知识学习那样有学习压力。”郝玉伟说。
教材主编之一,中国中医科学院特聘首席研究员、中国医史文献研究所原副所长朱建平告诉记者,2017年,这套书在广西同时开始了试点。三年多过去了,家长发现,孩子们一些不健康的生活习惯正在悄然改变。“家长们反馈最多的是,孩子不那么爱吃油炸食品或快餐了,因为吃这些会‘上火’,身体不舒服。他们变得起居有常,饮食有节,尊重自然规律。而且孩子们会从生活中寻找答案,比如‘上火’的时候可以喝菊花茶清火,同时,菊花还有护肝明目的作用。”朱建平说。
小朋友们发现了很多有趣的知识,这让他们有了当生活“主人翁”的奇妙感受。在夏天,师生们采集薄荷叶,多采一些,既可以消炎止痒,还可以做成爽口的饮料。秋冬季,摘柚子、拔萝卜,药食同源,这些既是美味可口的食物,又有药理作用,强健体魄。他们有了更多生活常识,“比如在感冒初起的时候,厨房里寻一颗葱白煮水,热乎乎喝一碗,就能治疗。”朱建平说。
“药食同源”,是课本的一个固定章节。这些基本的保健知识凝结着千百年来中华民族的智慧,是老祖宗的生活习惯,一蔬一饮,就是我们珍之重之的“传家宝”。朱建平告诉记者,这一部分内容正是在家长反馈中获得的,此前的教材这部分并不明晰,此后在调研走访中,老师和家长们要求专章描述这些“老祖宗的生活智慧”。
两年的实验期之后,教材还更注重和其他科目的知识衔接。“比如孩子的语文课本、历史课本都会讲到华佗、扁鹊、李时珍,我们衔接配合,打组合拳,尽量做好相关知识的普及,不过多占用课时,不加重学生负担。”朱建平说。
“整体观念”,辩证客观地看待问题
张伯礼认为,中医知识给孩子们最大的收获将是在“东方的思维方式”上,“比如有整体的观念,要全面看待问题,不能‘头疼医头’‘脚疼医脚’。”
“东方的思维方式”是什么?也许这“隐藏”于教材的章节目录里:第一章第一课就是“整体观念”,接着是“辨证论治”。其中,“整体观念”是认识事物的指导思想,“辨证论治”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中医有全局观,有‘天人合一’的理念。人是一个整体,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爱护自然就是爱护我们自己,中医知识很古老,但不过时。”朱建平说,他们希望孩子们能从全局看待问题,不要只局限于一点。
看待问题全面,解决问题则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张伯礼以“中医抗击新冠肺炎”的经验谈到这一点,“新冠肺炎疫情在中医上被称为‘湿毒疫’。在武汉,‘寒’的表征多一点,我们称为‘寒湿’,在广东是‘湿热’,上海是‘湿温’,不同的表现有不同的方案,要因时因地制宜。”张伯礼说。
“这就是中医说的‘同病异治’,中医也有‘异病同治’的时候,辩证地解决问题,就是东方的思维方式。”朱建平总结。
在“东方的思维方式”中,还有一点是朱建平认为不可或缺的,就是“协作的精神”。“用中医知识表述,就是方剂‘君臣佐使’的配伍方案。中医治病,不会一味药解决所有问题,而是几味药协同,有主次,有协作,不但治疗显性疾病,还能调理身体机能。中医的理念和我们的传统文化一脉相承,希望同学们能从中受益。”朱建平说。
此前,这些知识点在中小学课本中都有涉及,它们零星散落于语文、历史、思政课本中,“我们把这些传统知识点系统整理起来,希望为同学们构建起一套完整的思维方式。”朱建平说。
“治未病”,养成健康的生活习惯
“上医治未病”,这句话被印在书本的封面上,“这说明预防和健康的生活方式始终是我们倡导的。”朱建平这样说。
在课本中,健康的一天从早起开始。晨起锻炼“五禽戏”,吃丰盛的早餐,其间要注意用眼卫生,做好眼保健操。午饭后要午休,晚餐要少吃,减少身体负荷,要爱护环境卫生,早睡早起。健康的养生知识就蕴藏在这周而复始的规律循环中。
贴近生活、图文并茂也许是这本教材受到学生欢迎的原因,但作为教师,郝玉伟还希望,能有配套的教参出版。“毕竟学生是在老师和家长的指引下学习这本书,学校中有专业中医药知识的教师很少,如果教师和家长能看到更深一些的教学参考,将更有助于学生理解这门知识,走近我们的传统文化。”
懂得中医知识的老师缺乏,也是朱建平所担心的问题之一。也许不只是教师,从事中医药的人才也很缺乏。截至2016年,全国有高等中医药院校42所(其中独立设置的本科中医药院校33所),是1977年(17所)的近2.5倍;加上252所高等西医药院校或非医药院校设置中医药专业,在校学生总数达79.57万人,是1977年的200倍。“尽管数量不少,但这些学生毕业后并不是全部从事中医药工作。因为目前仍有一些大学新生入学后不明白中医学理论而思想不牢固,后悔,甚至毕业后改行。”朱建平说。2017年末中医类别执业(助理)医师52.7万人,尽管比1977年的24万人增加2.2倍,但离满足民众对中医药的需求仍然有较大差距。
这和一些误区有关,有人认为中医是“玄学”,缺少专业数据支撑,甚至“废除中医”“废医存药”的论调也曾一度流行。在抗击疫情的过程中,中医药作用明确,成为中国方案的亮点,在这个时刻,这套教材付梓出版,走进学校。“尽管不希望培养小中医,但是如果能培养更多孩子的兴趣,他们未来就可能加入中医药研究的队伍,让这门科学不断焕发生机。”朱建平最后说。
(本报记者 姚晓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