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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20年03月28日 星期六

    打猪草

    作者:陈健 《光明日报》( 2020年03月28日 05版)

    甘肃敦煌市郭家堡镇一处果园,猪在果树下觅食。新华社发

        【留住乡愁】

        老家在豫南淮河岸边,小时候家家养猪,正所谓“穷不丢猪,富不离书”。在那个普遍贫穷的年代,用每天的洗碗刷锅水添加一瓢米糠或麸皮,喂上一两头猪,临到年关就是一家老小的指望。“杀上一头猪,年货全办完”,因此,老家人将喂猪视为“攒钱”。

        那时一般人家建不起猪圈,聪明的乡邻便选择一片平坦的场地,用铁锤、斧子之类的钝器楔入一个结实的木桩,再到街上的铁匠铺打制一条铁链子,把猪牢牢拴住——铁链一头的铁圈套在木桩上,这样铁链所及就成了猪的活动中心。每顿刷锅洗碗的稀汤寡水,再加上一瓢米糠、麸皮之类,拉上两泡尿一泡屎猪就肚子瘪瘪了。而寻找食物又是动物最原始的本能,于是猪就在它的活动领地用长鼻子拼命地拱过来拱过去,希望找到聊以填肚子的食物,结果却收获寥寥。每次等不到主人做饭,猪就“哼哼唧唧”地叫开了,那声音既是对铁链禁锢的抗议,更是对饥肠辘辘的诉说。

        因为猪,我们这些垂髫小民也有了新任务,那就是打猪草。每天放学回到家,只要不是严寒或酷暑天,家里的长辈就会吩咐我们出去。到底是一提篮、两箩筐还是更多,主要根据孩子年龄的大小或喂猪头数的多少来分配。任务分定后,长辈们还不忘嘱咐,一定要打猪喜欢吃的草。诸如“猪殃殃”“牛舌棵”“窝窝菜”“驴尾巴蒿”“马齿苋”等适合喂猪的野草,野地里多得是,找起来毫不费劲。有些浅塘里生长的“鱼腥草”和“菱角秧”,以及池塘水面上生长的浮萍,也是猪比较喜欢进食的。有了我们提供的这些“野味”,猪儿们的嘴巴吃得“咵嗒咵嗒”响,尾巴还不停地摇摆着,仿佛在向我们表示感谢。

        小孩子天性爱玩。有的小伙伴因为贪玩,敷衍打猪草的任务,把长辈交代的话当成耳旁风,结果回到家里免不了一顿教训。记得有个叫“群山”的小伙伴,为了快点完成任务,就把“猫儿眼”“水蒿”这些“苦得闹舌根”的东西挖回去喂猪。猪哪里有那么傻,于是通过拒食来“抗议”,结果惹恼了他爹,把小屁股打得又红又肿,也算是让他长了记性。

        打猪草,让我们这些懵懂的孩童对穷困的家庭作出了一份贡献。猪儿们吃了我们采回的“野味”,不仅增长了体重,也减少了米糠、麸皮之类的投入。那时一头猪喂一年也就长到两百来斤,快的也长不到三百斤,可那绝对是绿色食品。年关宰杀那天,煮上一块“猪下碎”(难卖的肉),再加些猪血、豆腐,也算是对家人一年辛苦的犒劳。一家熬猪肉,整个村庄似乎都飘荡着香味。

        转眼间,几十年过去了,儿时与小伙伴们打猪草的情景至今仍历历在目,猪吃草时那种悠然自得的享受模样也时常浮现在眼前。每每想起儿时的猪肉香,我甚至会不由自主地流下口水。如今的我,怎么也找不回那种感觉和味道,难道是随着生活水平不断提高,大鱼大肉成为日常,我们的感觉疲惫、味蕾麻木使然?

        (作者:陈健,系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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