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菜花开

    阳春三月，冀中平原的油菜花开了，一眼望不到边。花香随风飘散，整个田野弥漫着一股特有的香甜气息，尽情地嗅上一大口，人都要陶醉几分。

    小时候，我最喜欢的不是粉红的桃花、雪白的梨花，而是金黄的油菜花。农家孩子喜欢油菜花，不单单因为它浓郁的色彩、芬芳的气味，更因为它是农家最主要的食用油来源。家乡曾流传着一句顺口溜：“菜籽油，菜籽油，有它日子不发愁。”没错，有了菜籽油，农家日子就能过得有滋有味。

    每年油菜籽收获的季节，就是闲了大半年的榨油坊开张的日子。那时的榨油坊低矮破旧、光线昏暗，里边充满着热腾腾的蒸汽。当经过一道道原始而简单的工序，清亮亮的菜籽油淙淙地通过油槽流入一口大缸时，整个榨油坊便香气四溢起来——那清香醉人的味道，是农家过日子的味道。

    农家孩子喜爱油菜花，还因为它能招来追赶花季的蜂农，引来无数的蜜蜂蝴蝶，采出气味芬芳、透心甜爽的菜花蜜。

    还记得村头油菜田里那顶小帐篷，旁边一溜儿摆放着十多个蜂箱，时常可见几只蜜蜂在上面爬来爬去，小小的翅膀在阳光下震颤，闪耀着晶莹的光芒。此时，更多的蜜蜂正在远处某个地方辛勤地忙碌着。通常，选择好心仪的花朵后，它们便停在上面嘤嘤地亲吻着花心，忘我地忠实履行着与生俱来的义务。放蜂人则蹲在田埂上，惬意地眯缝起眼睛，仿佛一位正在欣赏自己杰作的艺术家。

    记忆中，每到油菜花开的季节，放蜂人都要来我们村扎帐篷。腾下手来，还顺带着给乡亲们讲讲蜜蜂的放养方法，所以村里甭管大人还是孩子，有事没事都喜欢围着他转。渐渐地，家乡的养蜂人多了起来。

    如今，又是油菜花开时，我迫不及待地背着行囊风尘仆仆赶回故乡。果然不出所料，村头的油菜花地里，放蜂人早已如约立起一顶顶帐篷。金色的阳光、金色的菜花、金色的帐篷和金色的蜜蜂，让整个田野变成了金色的世界。可以想见，当打开蜂箱时，放蜂人的心情该有多么幸福——因为从蜂箱里飞出的是希望，流出的是甜蜜。

    故乡的春天，淌着蜜，流着甜，涌动着我菜籽油一样清香、菜花蜜一样甘甜的乡愁。

    （作者：常书侦，系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