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个无我的人

    【故人情】

    人的一生中，总有些人让你刻骨铭心，依依不舍。刘老去世已四年了，四年来，思念越来越浓，她点点滴滴的言传身教始终装在我心里，激励着我像她那样辛勤地耕耘，默默地奉献。

    人与人的相识是一种缘分。我小时候就很敬仰在皖北暴动中牺牲的皖北特委书记魏野畴烈士，魏野畴正是西北革命根据地创始人刘志丹的入党介绍人。我参加工作后不久就从事革命老区采访报道工作，第一次去陕北采访，正好需要拜访陕西省老区建设促进会会长、刘志丹的女儿刘力贞。那时刘力贞刚从陕西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的位子上退下来，被推选为首任陕西省老区建设促进会会长。

    缘分从此注定，我与刘力贞开始了近二十年的交往，她和她的老伴张光同志的言传身教深深地影响了我，她的精神让人仰止。

    在美国著名记者埃德加·斯诺的《西行漫记》中，刘志丹占了相当的篇幅，作者特别写道，见到刘志丹6岁的女儿刘力贞，穿着军装，像个小元帅。父亲没有为刘力贞留下什么有形的财产，却为她留下了全心全意为国为民的朴实家风。刘力贞本来的名字是“刘力真”，就是父亲起的。力真的意思是“力求真理”，当时有人说“不像个女孩的名字”，但刘志丹说“意义重要”。1979年她被众多人大代表推荐为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候选人时，名字被计票员误写为“刘力贞”，同志们叫她提出改正，她说：“我资历浅，没成绩，何必认真，也肯定选不上。”结果，刘力贞高票当选，名字将错就错。她没有辜负这两个名字，一生光明磊落，始终对党和国家忠诚，始终对人民赤诚，始终对朋友真诚，始终严格要求自己，艰苦朴素。

    作为刘志丹将军的独生女，父亲1936年牺牲时，她才6周岁。那时，刘志丹身上“右倾”的错案还没有彻底平反，她和母亲同桂荣忍辱负重，一直用平常心努力学习、生活。以后又发生了“高、饶”事件和“彭、高、习”事件，她的学习、工作和生活，都受到极大的影响，特别是“文化大革命”期间，生活无着落，颠沛流离，吃尽了苦头。刘力贞是一个极其坚强的人，相信人间正道是沧桑，正义迟早会到来。她一直忘我地工作，报答党和国家的培养，瘦弱的身影走遍了三秦大地。她对自己及家人要求极其严格，对不正之风深恶痛绝。女儿高中毕业后就是临时工，直到张光同志被评为高级职称，才按有关政策招为正式工，这时已经三十多岁了。人事部门得知情况不禁感慨：“一个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的女儿没有正式工作，不敢相信。”刘力贞的儿子和儿媳妇都在私人办的烹饪学院学习，儿子想到西安人民大厦做厨师，让她找人打招呼，她却对儿子说：“我不能说话，你也不能找我认识的人，如果你和别人说是我的儿子，找到了工作，我也把你辞退了。”但是，对革命烈士的后代，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有了困难，只要是合理合规的事，她能帮的都尽量帮。有一次，她听说陕北红军师长杨森烈士的后代在农村生活，就业困难，我陪她去礼泉县了解情况后，她随即写信给有关部门，询问能否在同等条件下优先录用，最后那个孩子自己很努力，找到了合适的工作。刘力贞以身作则，自己的一双儿女反倒从没有沾过她的光。作为一个副省级干部，一位著名革命烈士的后代，她是我见过的最清正廉洁的高级干部，若不是对国家和人民心怀忠诚，是做不到这些的。

    刘志丹将军牺牲后，被毛主席称为“群众领袖，民族英雄”。作为刘志丹将军唯一的孩子，刘力贞在毛泽东、周恩来、习仲勋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的亲切关怀下成长，1946年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她像父亲生前希望的那样，只求做老实人，做老实事，她学医就是为了给陕北缺医少药的人民做实事。1956年起，刘力贞常自己下乡或者带医疗队下乡，一下去就是几个月或者几年。那时的陕北农村，医疗卫生条件很差，水、电、路都不通，她吃住都在老乡家里，不但为老乡们治病，还组织农民办养牛场，增加收入。她曾经对我说：“刚毕业的时候，大城市不是特别缺少我这种学医的，但是，陕北革命老区就不同了，尤其是偏远山区，那时候特别缺少医学人才，尤其是科班出身的医学人才，我们就是要解决这个问题。”

    1993年5月，从陕西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的位置退下来一个月后，刘力贞就担任陕西省老区建设促进会会长。面对老区缺乏建设资金，教育卫生事业落后等问题，她不顾自己年事已高，带领老促会的成员，内引外联，动员各界力量，为老区建设筹措资金。她先后筹集资金两亿八千多万元，为老区兴建了许多希望学校、水利设施和卫生院，为老区摆脱贫困作出了突出贡献。她先后组织医疗队32批248人次到老区34个县巡回义诊，诊疗病人471万人次，其中包括7000多位地方病患者，实施手术3000多例。习仲勋在《陕西革命老区》一书中这样评价刘力贞：“刘力贞同志是刘志丹同志的女儿，我看着她长大，她从省人大副主任位上退下来后，仍在呕心沥血地为老区建设尽力，令人佩服。”

    刘力贞常说，她对人真诚，源于刘志丹和习老等老革命家的影响。认识她不久，当她得知我对陕北不熟悉，下乡时就顺便带我走遍了陕北的沟沟峁峁，哪一道川，哪一道沟，哪一个山峁，哪一个硷畔，当地都有哪些习俗，发生过哪些革命故事，她都如数家珍。从那以后，我就深深爱上了陕北这片厚重的黄土地，与陕北革命老区人民结下了二十多年的情谊。刘力贞常鼓励年轻人多下基层，多到贫困农村去，她认为不到贫困的农村去，就不能了解真实的中国，就不能了解中国人是多么的勤劳、朴实和善良。有一次她对我说：“你是做老区报道工作的，最好在贫困地区选个帮扶点，帮他们做点实事。”她还给我选择了延安市延川县文安驿镇的高家坪村。在她的引导、鼓励下，我和当地人一起谋划致富良策，助农脱贫，改善了村民生产和生活。十几年来，我和高家坪已经融为一体。

    刘志丹一生清贫，他牺牲后留下的遗物，只有几份党内文件和6支缴获来的香烟。“父亲留下的唯一遗产是他的精神。”刘力贞告诉美国作家索尔兹伯里。刘力贞的节俭家风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她一生甘守清贫，始终保持着艰苦朴素的作风。中午吃不完的饭菜舍不得倒掉，用碗罩罩起来，晚上继续吃。在外面吃饭，她首先声明不要浪费，剩菜都打包带回。我每次给她过生日，她都要求简单、简单、再简单。她的衣服已经很旧了，依然穿在身上。

    刘力贞常说，我们的父辈呕心沥血，付出生命，进行革命斗争，出发点不就是为了让国家富强，让人民过上幸福的生活吗？她的心里想的始终是国家和人民，始终是感恩和报答，她是一个无我的人。

    力贞老人走了，但她的音容笑貌、品德情操永远地留在了我们的记忆里，激励着我们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奋力前行，在新时代续写新篇章！

    （作者：吴泽平，系中国老区建设画报社原副社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