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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18年11月05日 星期一

    “分享世界对中国的阐释”

    ——写在第六届世界汉学大会闭幕之际

    作者:本报记者 姚晓丹 《光明日报》( 2018年11月05日 04版)

        伴随着传教士来到中国,汉学悄然萌芽。今天,孔子学院遍布世界150多个国家,越来越多的人对汉学感兴趣,愿意一探究竟。从外部世界看待中国是一个什么模样?今天的世界怎样诠释今天的中国?今天的汉学又呈现了怎样的发展之势?

        在4日闭幕的第六届世界汉学大会上,普林斯顿大学东亚研究系主任柯马丁说“学无中外”,他认为,在汉学研究上,“研究古代中国,必须置于古代中国的背景之下”。中国人民大学教授、世界汉学大会理事会主席杨慧林进一步解释,“当解释传统的时候,没有人能说自己是‘native speaker’(传统发言人)”。于是,今天的汉学研究进入了水乳交融的状态,进入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包容和融合之下。

    理解

        本届汉学大会的主题是“理解中国”,这是否说明外部世界对于我们曾有过误解?

        杨慧林告诉记者,误解永远都会有,“从唐代僧人译经的时候,中国人对‘理解’就提出过一个很有意思的说法:佛理只能理解,不能‘事释’,即不能用自己的经验解释不同的文化,因为这样的解释往往是有偏差的。”“但是佛理是可以理解,就是‘以理解之’。因为用同一种解释框架去解释肯定有问题,无论是用中国解释西方还是用西方解释中国,理解的含义中最有意思的一部分是文化对话”。杨慧林说,“在差异中共同前行,是文化对话之于当今世界最重要的价值。”

        知名汉学家,夏威夷大学教授安乐哲告诉记者,误解来自“老外”和“老中”两个方面。老外对中国文化的误解从第一批传教士踏上中国土地以来就开始了,“他们把中国的‘天’翻译成‘heven’(天堂),把‘义’翻译成‘the way’(上帝之路),直到现在,中国哲学在西方大学的体系中还处在‘宗教’‘神学’的范畴”,安乐哲说,“而中国对自己的认识也有偏差,19世纪以来,中国的学科设置批量引进自西方。”“就如同‘认识论’这个词是中文吗?‘本体论’呢?‘形而上学’呢?这些翻译自西方的文字影响了你们,中国正用西方的框架审视自己,认识自己的文化和历史,这是你们对自己的误解。”安乐哲说。

        两个星期之前,这位汉学家去河南安阳文字博物馆参观考察,在那里,他感受到来自千百年文化传承的力量。“这是你们特有的,用你们自己的文化看待自己吧。古代的罗马和今天的意大利无关,今天的希腊也和当年不同,但是中国不是,一代代薪火相传,这是你们独有的魅力。”

    包容

        在“理解中国”的主题之下,本届汉学大会对此还有一个阐释,“包容的汉学与多元的文明”。对此,杨慧林解释,包容,是“和而不同”。

        “汉学的意义,不在于要找到一条绝对正确的道理,从而按照一定之规解释。比如西方一些话语体系不一定是正确的,我们没有必要按照那些话语体系改变。”杨慧林说,“汉学是跨文化,跨语言的,没有哪个故事是最好的,也没有办法假定谁更有资格解释,我们是对话伙伴,来自于汉学家们的方法和观念,不是要简单搬来,而要激活我们对自身的思考。”

        知名汉学家、匈牙利罗兰大学教授郝清新研究中国佛学,他对包容是这样认识的:“佛教传到中国以后,中国接受了佛教的文化,现在随便问一个人,佛教是不是中国文化的一部分,大多数中国人会回答是。这是中国文化特有的包容,有一本书叫《佛教征服中国》,实际上,从另一个角度说,中国也征服了佛教,交流是双方的,对今天的汉学来说亦如是。”

        近年来,一批汉学家通过自己的著作征服了中西读者。比如耶鲁大学教授史景迁的作品,他把一个个小人物置于历史的大背景之下,展现他们的人生百味。他认为,这是效仿《史记》的写法,安乐哲深以为然。尽管不少人认为,他的作品是小说不是历史,安乐哲却认为,“历史本身就是故事啊,‘history’(历史)这个词中也有个‘story’(故事),为什么要把历史抽象到时间地点之中,抽象到概念中呢?这样不是没有血肉了吗?一个外国人用中国传统的方式描述中国,却被西方知识体系的中国学者认为不够严肃缺乏学理,这是不是有点奇怪?”

        对此,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院长姚新中认为,这种诠释中国的方式是值得鼓励的。“我们鼓励越来越多的学者研究中国,有差异很自然,不要纠结于对错。”杨慧林进一步解释,“汉学,本身就是一种平等的对话。”

    诠释

        汉学,是由外而内的学问。汉学家的观点能给予我们怎样的启示?

        姚新中认为,汉学家不像一些学者眼中“没有整体的文化观,只能触及一鳞半爪”。相反,正因为他们没有在我们的文化中沉浸太久,更容易发现我们注意不到的问题。从这个角度讲,也许我们才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同时,汉学家们对学科体系掌握熟练,训练有素,从不同学科领域出发,审视我们的现实问题,更易有新视角。“但是,需注意的是,汉学家的研究往往是通过理解中国来解决他们自身的困惑,这和我们的出发点不同,汉学和国学可以互相包容,相互促进。”姚新中说。

        也就是说,我们对自己的阐释和世界对中国的阐释,都不能“一言以蔽之”。因此,在本届汉学大会上,不少学者都提及一句苏轼的诗句“我持此石归,袖中有东海”。古中国已经相隔千山万水,新中国正踏浪前行,激流勇进。也正如中国人民大学校长刘伟在开幕式上所说,“做一事而见四海,处以今而论久远”。“中国改革开放40年来,成就前所未有,生活方式也发生了深刻变化,与改革开放相伴随的独特风景正是中国走向世界,世界理解中国的过程。”刘伟说,“分享世界对中国的阐释,也感悟中国对世界的意义。”

        (本报北京11月4日电 本报记者 姚晓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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