锺嵘出生地考

    《梁书·卷五十·列传第四十四·文学下》《南史·卷七十二·列传第六十二·文学》中的《锺嵘传》皆云：“锺嵘字仲伟，颍川长社人，晋侍中雅七世孙也。”《晋书·卷七十·列传第四十·锺雅传》：“锺雅字彦胄，颍川长社人也……避乱东渡，元帝以为丞相记室参军。”说锺雅是颍川长社（今河南省长葛市东）人，因为他出生在那里；说锺嵘是颍川长社人，那就不符合实际了。锺嵘大约生于南朝宋明帝刘彧泰始五年（469），时其家族离开老家颍川长社已有一百五十多年了，所以锺嵘是标准的南方人。但锺雅在永嘉之难时，避乱东渡，将家安在了哪里，或者说锺嵘出生在哪里，这是锺嵘及其《诗品》研究的一大疑点，值得探讨。

    我在2007年4月底，专程远赴江西赣州、兴国，探访了不少锺嵘的后裔，看到了不少《锺氏族谱》，收集了一些资料。《锺氏族谱》为解答前述问题提供了可靠的史料依据。

    《显口榔溪锺氏族谱》（以下简称《显口谱》）云：

    （锺雅）永嘉间，从晋元帝渡江，南方锺自此始。成帝己丑，苏峻之乱，侍卫天子，卒死于难，追赠光禄勋，葬润州丹阳（杨）郡锺山脚下，奉敕合成三十五坟，朋族江北者迁诸州。

    《颍川堂锺氏联修总谱》（以下简称《联修谱》）云：

    （锺雅）晋建武丁丑元年（317）八月廿三日，携家眷四十八名，从晋元帝渡江……死苏峻之难……追赠光禄勋，敕葬润州丹阳郡锺山下，凡廿五塚。

    “敕葬润州丹阳郡锺山下”，两谱同，而《显口谱》有“朋族江北者迁诸州”。因而可知，永嘉之乱时，颍川长社流落江北的锺氏“朋族”，依据晋成帝敕书，遂“迁诸州”。这里的“诸州”，当是“润州”。

    润州，隋开皇五年置，治所在延陵县（今江苏省镇江市）。秦始皇三十七年，命名丹徒。东汉建安十四年，更名京口。南朝刘宋永初二年，再更名南徐州，治所在京口。隋开皇十五年，始更名润州，唐代因袭。至赵宋统一，始更名镇江，沿用至今。

    《新唐书·卷三十九·志第二十九·地理三》云：

    江南道，盖古扬州南境，汉丹杨、会稽、豫章、庐江、零陵、桂阳等郡……润州丹杨郡，望。武德三年（620）以江都郡之延陵县地置，取润浦为州名。

    宋元丰进士锺伷《龙南重修锺氏族谱序》云：

    旧谱作为越国公。

    “越国公”是唐少帝李重茂给锺绍京（661—742）的封号。因而可知，锺绍京在纂修《锺氏族谱》时，以当时地名转述了晋成帝敕书。由此推知，锺雅避乱东渡，将家安在了京口，也就是今天的镇江，锺嵘当出生在那里。20世纪90年代，颍川堂锺氏后人赣州市锺蔚伦先生曾告诉我，他曾到镇江寻过根。

    林宝《元和姓篡·卷一·锺》云：

    （锺岏）生宠，梁临海令，侯景时，避地南康。

    《新唐书·宰相世系表》云：

    （锺屿）生宠，字元辅，为临海令。避侯景之难，徙居南康赣县。

    《显口谱》云：

    宠，字元辅，嵘公之子，为临海令。避侯景难，从兄匡徙居南康郡朝天坊，族众仍居故乡。

    《梁书·卷五十六·列传第五十·侯景传》：梁太清二年十月，“景至京口”。此前，锺宠与堂兄锺匡已离开京口，避地南康，投靠其父锺嵘的故朋旧友。

    《联修谱》云：

    锺宠生于齐永明丙寅四年五月十七日。

    锺嵘于永明八年（490）至齐建武五年（498）正月为南康王萧子琳侍郎，锺宠似当随父到过南康。侯景乱起，锺宠与锺匡到南康避难，是情理中事。“族众仍居故乡”，可知锺宠、锺匡避难到南康后，京口仍有他们的族人。这里的“故乡”，当是京口，而不是颍川长社，迄今河南长葛没有出现锺接的后人。锺蔚伦先生到镇江寻根，看来是有依据的。

    杨明照先生在《文心雕龙校注拾遗·梁书刘勰传笺注》云：

    《梁书卷四九文学上锺嵘传》：“颍川长社人，晋侍中雅七世孙也。”《晋书卷七十锺雅传》：“颍川长社人也……避乱东渡，元帝以为丞相记室参军。”是颍川长社乃嵘之原籍，七世祖时已侨居江左。《高僧传卷十三法愿传》：“本性锺……先颍川长社人，祖世避难，移居吴兴长城。”如嵘与法愿同宗，则侨居之地，或即为吴兴长城。

    尔后，杨明照先生在《镇江师专学报》2000年第1期《关于刘勰〈文心雕龙〉的几个问题》中，就进一步肯定地说：

    锺嵘一族由河南頴（颍）川迁至浙江吴兴。

    如此看来，这种说法值得商榷。

    （作者：谢文学，系许昌学院学报编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