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迷恋纷纷扬扬的雪花,呼伦贝尔的雪定会让你大吃一惊。即使在春意盎然的四月,呼伦贝尔依然银装素裹。零下30摄氏度的寒冷中,望着白雪皑皑的草原、静止的河流和积雪如棉的山头,你会觉得天和地无限慈祥,用她的恩惠包裹了你所能目及的一切。
雪从你发出吱吱声的脚下开始,一直绵延到天涯的尽头。大自然的这幅画要比夏天的草原更纯粹、更宽阔、更纯真。身临大雪,你才会发现人小得如巴尔虎蒙古人一碗奶茶中的一粒炒米。倘若一个人在茫茫的雪原上行走,你的心胸会在陡然间开阔起来,生活中淤积的郁闷与不快顷刻间化为乌有。面对静默的天和地,你总想唱一首缠绵悱恻的蒙古族长调。似乎只有长调的悠扬与延绵才能让你与这连着天涯的雪融为一体。即使不会长调,在雪地里哼出的任何一支曲子也能一扫心中的阴霾。
城市里的雪只是一隅的风景,而呼伦贝尔的雪,如同蒙古人的胸襟一样美丽了整个世界,洁净了整个草原。雪地上遇见的两个人,即使素不相识,也会像朋友般互相问候一声:“赛因白奴(蒙古语,你好)。”两个人哈出的气融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遇的两个人各自前行,连接他们的只有雪和大地。
那座山看似就在眼前,远处的一两棵树木清晰可见,然而想抵达那里,你得在没过膝盖的大雪里走上大半天;那条夏日欢唱而此时沉静的河眼看就要到了,实际上,你要唱完好几首歌才能抵达。时光慢了,你就读懂了呼伦贝尔的话语,读懂了雪原的博大。
如果你身边跟着一个蒙古族朋友,他的脸上必定总是憨憨的笑,他会用生硬的汉语告诉你,抵达一个地方很多时候要靠双脚,有时却可以用心灵——比如,抵达故乡。
面对雪地里冻伤的人,蒙古包的主人不会急着拿出冻疮药给你,而是先让你到户外捧起地上的雪,擦擦冻伤,擦得发热发麻时,女主人舀起一两勺白雪,熬一锅热气腾腾、香味扑鼻的奶茶端给你喝。喝罢奶茶,你的额头会冒出细细的汗,也忘记了疼痛,渐渐与这家人融为一体——起初,你可能会拘谨地听他们唱歌,不久你会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加入他们唱起歌,一唱便到天亮。
呼伦贝尔的雪虽大,然而每一匹骏马都能找到回家的路,每一条狗都忠于自己的职责,每一首歌都洒满了暖暖的阳光,每一个人都带着热情洋溢的笑脸。如果细细聆听,或许可以听到雪被下的几棵山丁子依然聊着秋天的故事,而漫山遍野的小草,早已好做了迎接春天的准备。待姗姗而来的春意使得伊敏河厚厚的冰面裂开一条缝时,河流便会和牧民们一起,唱一首关于生长和绿色的歌谣。
(作者:照日格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