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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即将结束的2017年里，英国的关键词是“脱欧”。在3月份正式知会欧盟启动脱欧程序之后，英国经过艰苦冗长的谈判，终于在12月份绝处逢生，从欧盟手中拿到了一份“圣诞大礼”：欧盟认可与英国关于如何结束双方原先关系的第一阶段谈判取得足够进展，同意将谈判推进到第二阶段，即确定双方的未来关系。
新年临近，英国政府官员们终于可以稍微放松紧绷了一年的神经，但是现在绝不是他们值得庆功的时刻，一方面是因为英国在第一阶段谈判中在三个核心问题上向欧盟全面做出了让步，付出了代价，丢了些颜面；另一方面是因为第二阶段谈判才是最棘手的阶段，双方在未来保持何种关系上仍然剑拔弩张，英国最终能否如愿拿到自己期望的英欧自贸协定现在仍然无法断言。
令英国政府尴尬的是，在为了自身未来与欧盟进行艰苦谈判的同时，很多民众正在改变自己在脱欧问题上的立场。一年来，英国媒体对谈判细节、英欧关系一些具体技术问题的报道，给英国民众上了一系列“欧盟知识普及讲座”，一些曾经支持脱欧的民众，开始后悔自己在去年公投中因为“不明真相”而投错票。
皮特·吉尔伯特是记者的邻居，他是一名科学家，同时也经营一座高尔夫球场，属于英国生活宽裕的中产阶级。在去年6月的脱欧公投中，他投了脱欧票，家中其他人则都反对脱欧。前不久，在自己的生日宴会上，皮特告诉在场的20多名亲人和朋友，自己为当初的投票决定感到后悔。皮特的儿子是一名作家，在当天的生日宴会上即兴作诗一首，题为《更加智慧 更加勇敢》，讲述皮特在脱欧问题上的心路历程，祝贺皮特改变看法，但是又讽刺现在已经为时已晚——“我是科学家，只据事实说话，曾让我支持脱欧的论据，现在却如此脆弱，我觉得自己犯了错，离开了欧盟，我们经济定会衰落。但现在我们已无能为力，政府也太不争气。我们该一起努力，并肩我们的大陆兄弟。”
与皮特一样，在过去一年时间内改变脱欧立场的英国民众为数众多。英国《独立报》本月中旬公布的一项最新民意调查显示，英国民众支持留欧的比例已经上升到60%，这是自去年6月脱欧公投之后，支持留欧与脱欧人数比例差距最大的一次调查结果。在脱欧公投中，留欧与脱欧选票分别是48%和52%。事实证明，英国民众对欧盟了解的逐步加深，英国与欧盟谈判中面临的巨大困难，脱欧给英国带来的不确定前景等诸多因素正在改变本国民众对脱欧的看法。这种变化使得“硬脱欧”在英国越来越没有市场。“这种变化对英国来说其实并非坏事。”英国“创新价值”咨询公司经理阿富塔布·希迪齐对记者表示。本月上旬，英国与欧盟就第一阶段脱欧谈判达成协定后，阿富塔布在自己的社交媒体发表评论，认为英国政府的立场正在软化，英国在几个核心谈判要点上对欧盟做出了让步，英国脱欧正在朝着“软脱欧”的方向前进。
英国和欧盟在12月8日共同发布的关于第一阶段脱欧谈判的《联合报告》中，表示就第一阶段谈判的三个要点达成一致：双方公民权益保护问题、英国向欧盟支付的“分手费”问题、北爱尔兰与爱尔兰的边境问题。与最初谈判时所持的强硬立场相比较，毫无疑问英国已做出巨大让步。例如，在“分手费”问题上，英国外交大臣约翰逊曾经一度表示，英国不会为此掏腰包，而英国首相特雷莎·梅在意大利佛罗伦萨就英国谈判立场的演讲中，也明确表示，不会超过200亿欧元。然而，根据英欧《联合报告》中规定的计算方式，英国最终支付的“分手费”至少会超过400亿欧元。另外，在北爱尔兰与爱尔兰的边境问题上，英国同样做出让步，承诺不会在这条欧盟和英国未来的边境线上设立“硬边境”，以确保货物运输的畅通。
议会杂志《政治优先》主编马克斯·帕帕多普洛斯就英欧第一阶段谈判结果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自己不支持“硬脱欧”或者“软脱欧”的说法，对英国来说，最重要的是要实现“合理脱欧”。他认为，英国在第一阶段谈判中做出的让步非常明智和合理，为下一步与欧盟就未来经贸关系进行谈判打下了很好的基础。马克斯在脱欧公投中没有前往投票，他说这是自己对自己的“妥协”，一方面，他表示自己“不喜欢”欧盟，因为欧盟在内政外交上存在诸多问题，另一方面，他又支持英国与欧盟保持密切经贸联系。他说，很多“脱欧派”所宣称英国离开欧盟取得“独立”完全是一个伪命题，绝对的“独立”对英国经济只能造成悲剧性的后果。
与马克斯不同，英国投资研究公司“跨境资本”总经理迈克尔·霍威尔支持英国脱离欧盟。在伦敦威斯敏斯特区的办公室里，迈克尔向记者细数自己眼中欧盟的种种弊端：官僚主义、过于严格的法律法规、外交政策的诸多缺陷。“您千万不要认为英国工商界人士都反对脱欧，我们当中支持脱欧的大有人在。您一定要清楚，英国工商界反对的不是脱欧，而是经济的不确定性。”在迈克尔看来，脱欧将使英国从欧盟的法律法规中解放出来，经济更有自主性和竞争力。“我不认为英国在2019年3月脱欧时会像英国广播公司整天说的那样，面临‘经济悬崖’，跌入万丈深渊。”他表示，相信英国将与欧盟就脱欧谈判结束后的过渡期达成协议，确保英国与欧盟的经贸关系得到平稳过渡。
2018年，英国与欧盟第二阶段谈判将主要包括两方面内容，一是双方未来的经贸关系；二是在两年脱欧谈判期结束到未来新的经贸关系生效前的过渡期协定。不过，双方在这两个方面仍然存在很大分歧。关于未来的经贸关系，英国希望达成全面的自由贸易协定，既包括货物又包括服务业，但欧盟目前表示，自贸协定只能包括货物，别指望欧盟会给英国经济倚重的伦敦金融城以特殊待遇。关于过渡期，欧盟近日表示只能从2019年3月到2020年底，且在这段时间内英国继续遵守欧盟各项规定，而英国则希望至少有两年时间。
从目前来看，双方第一阶段的谈判只能算是较量的热身，真正棘手的问题留给了2018年。“我不能说欧盟是在故意惩罚英国，我只能说我们不会让英国过于简单地离开。”这是一名在欧洲议会工作多年的职员日前对记者说的话。对于英国来说，2018年的关键词仍将是“脱欧”，而且谈判会更加艰难。
（本报伦敦12月26日电 本报驻伦敦记者 林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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