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秋

    【留住乡愁】  

    我的家乡冀中平原有句俗语：“秋后弯弯腰，胜过春天走一遭。”意思是秋天作物收获完毕后，人们会去捡拾遗落在田间地垄里的粮食。这种农家拾秋的好习惯，是对劳动成果的爱惜——在生活困难时期，更是对生命的珍重。

    拾秋，大多是孩子与老人的活计。当然，闲下来的青壮年有时也会出现在拾秋的队伍。早饭后，拾秋的人们便背上筐子，提上篮子，扛上铁锨和三齿耙子出发了。老人和孩子一般在本村所属的近地块捡拾，青壮年则会骑上自行车，到外村的田里去拾，且往往满载而归，颇为惹人眼红。

    拾秋，主要是拾粮食，因为粮食种植面积大，到处都是。玉米、高粱、谷子、黍子、豆子都在捡拾之列。收获棒子后的玉米秸秆被割倒躺在地上，只要你用脚挨个踩来踩去，经常会感到脚下有圆滚滚的硬货，这便是玉米棒子无疑了。多数时候，半天就能够拾满一筐。

    捡豆子是男孩子最喜欢干的事情。除了捡遗落在地上的豆荚、豆粒外，他们还以在豆田里寻田鼠窝为乐。这可不是纯粹找乐子——一个田鼠窝往往能够挖出两三斤黄豆粒，估计这也是田鼠一家过冬的口粮了。不过，那时的男娃们哪里想得到这些，只要找到几个田鼠窝，过年时就不愁没有做豆腐的原料了。

    红薯被称为“地宝”。由于埋在地下，隔着地皮很难刨干净，尤其是井台边、地头、垄沟畔，一些红薯秧蔓早早干枯，往往被先前刨红薯的人忽略。拾秋人只要发现了残留的秧蔓根部，就会顺着挖出一串红薯来。就算没有发现红薯棵子，随便在地里用铁锨乱翻，一天半晌也能翻出一蛇皮口袋来。记得小时候，我独自一人翻找红薯，没承想越找越多，天黑时竟拾了满满一大筐，自己提不动，只好在越来越浓的夜幕里大哭，父亲循着哭声到地里把我找回家。

    拾秋，经济作物当然也在其中。就拿花生来说，因为果实小，收获时比红薯遗漏得还要多。只要你肯在收获过的花生地里弯弯腰，用手随便挖几下，就能捡到一两个花生果。有的人家拾秋，拾到的花生竟然比生产队分给的还要多。

    拾棉花的大多是女人，她们不但把摘花时没有摘干净的棉朵收入囊中，还要把没有开放的棉花桃子掰开，取出里面的硬瓣子，回去后晒到房顶上，干后照样可以弹成棉絮。虽然棉绒短了一些，但絮被子和褥子不成问题。

    “看不够的大戏拾不完的秋。”拾秋，可以一直拾到冬季到来雪花飘，只要你拾，总不会空手而归。现在，又到了拾秋的季节，不知道已经富裕起来的父老乡亲是否还会去收获后的庄稼地里“弯弯腰”。我真想投入故乡的怀抱，背一个荆条大筐，扛一把铁锨，漫步在秋野上，捡拾往日的美好时光。

    （作者：常书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