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经典】
虽然春天有纷繁的花朵,夏天有雨后的彩虹,四季之中,我却觉得秋天最美。无论是南国的“霜叶红于二月花”,还是北国的“满地翻黄银杏叶”,秋天都有着更加鲜艳、更加丰富的色彩层次。在对秋的渲染中,最赏心悦目的一幅画,便是明人蓝瑛的《白云红树图》。此图传承“晋唐样式”,积色勾染,可谓明清之际青绿山水的代表作之一。“S”形走向纵贯画面,表现了林峦丘壑的高远与幽深。明代诗人蓝智有云:“强与登高行路难,溪桥危坐对秋山,白云红树添诗兴,月上长空忘却还。”对文人而言,层峦尽染的深秋美景中策杖悠游,最能激发诗心。然而,诗情如何转换为画意?在《白云红树图》中,我们随蓝瑛走入秋的华彩世界。偏于窄长的尺幅并不利于承载更多的山水细节,作者于是采取减法,实处愈实,虚处愈虚,以高古简质的笔调,为消融造化的丰富多彩提供了空间。全图以浓艳的石青、石绿、朱砂、赭色以及白粉为主要色彩,设色大胆、洒脱,在一定程度上突破了传统设色的藩篱,营造出单纯而丰富、艳丽而清逸的视觉效果,一如秋天的清朗与斑斓。更令人称绝的是白花红树在不同层次的青绿、褚黄之间跳跃,增添了相映成趣的秋色之艳。
秋高气爽,月朗星稀,感秋的人心中便生发出“月当中秋圆”的慨叹。在我们的尘世愿望中,既喜见阖家欢聚的中秋圆满,也可见独对明月的吟咏。关于咏月,人们耳熟能详的有李白“床前明月光”的清冷,有苏东坡“明月几时有”的洒脱,这些诗读在心里,自然会有一幅不朽的画面——诗与画的结合正是中国文人画的特点。清人余集的《梅下赏月图》为我们探寻文人心曲提供了契机。极为简洁的构图,却绘出秋的苍茫旷远,站在山崖旁依枯树零石为伴的那位诗人,遥对云中明月,遥想的是远在一方的家人,还是人生中的探求和追寻。
秋光秋色,不仅容易勾起人生感叹,还可生发出另一种逍遥忘我之情。石涛的《淮扬洁秋图》气势磅礴,令人感受到傲然的生机,触摸到秋的博大。此画构图最奇伟之处在于傍河的堤岸,从高处俯视,犹可见龙的骨象身形。堤岸的磅礴盘桓,野草荒树的纵横恣情,在笔墨淋漓中有沉雄、苍莽之美,这种气势也许只有石涛才能拿捏得恰到好处又放纵自在。那一帆小舟,在逍遥中有了独对天地的旷逸。画上的题跋虽多,从整体来看,却是不可或缺的,起到了压住阵脚的妙用。
“巾帼不让须眉”,中国的女性中,才有蔡文姬,诗有李清照,武有花木兰,很少有人知晓一位蜚声画坛的清代女画家——恽冰。这位出生常州、家学深厚的女画家,有着泼墨一般的非常胸襟,冰润一般的清纯诗情。《蒲塘秋艳图》让我想到宗炳之言“山水以形媚道”,“艳”正是“媚道”的女性书写。恽冰很擅长一笔勾就,我们看这幅画的荷杆与花茎,都是一笔勾就的杰作。如此长的线条,又要浓淡相宜、柔中带刚、委婉舒畅,或许唯女性的纤纤玉手方可绘此意境。最打动我的,便是荷花的鲜中含艳、色润欲滴,犹如女性略施粉黛的芳华,清雅而香艳。这幅画有着顾盼流离的低调华丽,既干净又丰富,落落大方而不失妩媚,用色极为细腻,形真意浓而生动传神。
秋是大自然的季节,是文人的心品,是儿童的欢娱,是笔墨纵横间的旷达,也是萧疏清雅里的别致。一年有四季,四季各有别,用心去交融自然,才不会错过眼前的景致。
(作者:陈向向,作者单位:中国美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