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夏虽说三伏已过,可酷暑依然未退。人们望眼欲穿,祈盼天降甘露,送来凉爽。
据说,今夏各地高温迭现。不仅有上海、温州等地创高温天数历史新纪录,连地处海洋性气候的台北也刷新120年来36摄氏度天数达11天以上的最高纪录。这样的日子真像白居易所云:“头痛汗盈巾,连宵复达晨。”
因此,处于酷暑难熬之中的人们开动脑筋,千方百计想出花招消暑。有一组人们避暑消夏的网络视频。有赤膊者,头顶荷叶,蹲坐大水缸之中,缸水盈溢,满至颈脖下,露出个大脑袋,一脸的安详状。其人一边浸泡水中,一边与友人对弈,口中哼着日本电影《追捕》的曲子,不亦悦乎。其神色可透露,凉爽胜过水池。有人将半新不旧的空调机用两根铁栓支撑着,安装在摩托车后座上,虽然有点不伦不类,可是冷风伴随车主同行,好像坐在小轿车里,亦可风凉,惬意依旧。还有人将农家使用的除虫喷雾器背在背后,手按操杆,仿佛农田杀害灭虫般,顿时头顶喷头喷洒出和风细雨,营造清凉,可解酷暑之困。
日月运行,春夏秋冬,一年四季,酷暑严寒,自然界轮回之规律。自古以来,不少文人墨客挥笔感叹酷暑之烦。东汉繁钦写的《暑赋》,专题谈夏暑之酷烈。《暑赋》云:“林钟纪度,祝融司节。大火飘光,炎气酷烈。沉阳腾射,滞暑散越。区寓郁烟,物焦人渴。煌煌野火,喷薄中原。翕翕盛热,蒸我层轩。温风淟涊,动静增烦……”
同时,读许慎《说文解字》中的“暑”字,也能读到《暑赋》中的情形,而且从造字过程中可体味古人对暑之表达。
甲骨文的暑字至今尚未发现,我们能见到最早的暑字是小篆(图1)。小篆的暑字为上下结构,由“日+者”两元件构成。
先说日字。甲骨文“日”是个象形字(图2)。不论甲骨文还是小篆的字形,其轮廓为圆形,就像天上高悬的太阳,一横或一点表示太阳的光辉。一看便可明白其义,为“六书”中的象形字。“六书”是古人解说汉字结构和使用方法而归纳出来的六种类别,分为象形、指事、会意、形声、转注、假借。许慎给“六书”之一的象形字的定义是:“象形者,画成其事,随体诘诎,日月是也。”简单言之,就是一看便能明白其字义,日字为最典型。
再说者字。者既是声旁也是形旁。者的甲骨文(图3),好像木柴着火,火星四溅,犹如在炊煮,即表示生火煮食或者围火言谈的意思。因此,“者”是“煮”和“诸”的本字。也许现代人有点难以理解,其原因是随着社会的变化,人们的生活内容日益丰富,者字的“生火炊煮”义消失,造字者便加“火”,另造“煮”代替;同样“者”为“围火言谈”义消失后,再加“言”,另造“诸”代替。
因此,暑,为“日+者”,即顶着烈日在饮煮,其酷烈之义甚明。这使人联想到杜甫“永日不可暮,炎蒸毒我肠”的句子。《说文解文》曰:“暑,热也。从日,者声。”可理解为,暑,天热如煮,天气灼热也。这在酷暑时,海滩上,游泳池里,人满为患,黑压压的一片,如同锅里的水饺在翻煮,也可称是事实的解释。
古人认为“燠”是热之始,“暑”是热之极;“凉”是冷之始,“寒”是冷之极。
在此,顺便说说寒字,算作酷暑之时送点凉意吧。
著名书法家林剑丹先生曾赠我一幅集句清人的对联:“文达掩通已叹冰乎寒过水;永和传雅可知青者胜于蓝。”多年来,林先生常用战国三晋古文字书写,古雅清秀之极,我十分喜欢,非常宝之。那天,我们谈到了对联中的“寒”字。
我说,“寒”字用林先生的书法表现,不仅古气十足,而且更有活灵活现的写实效果,就像是线条描绘,能够形象地表达寒字的含义。
他写的宝盖(即“宀”,读mián,音似免),就是房子的意思。屋内的中间站着一个人,四周塞了四棵茅草,令人想起寒风凛冽时,只得用茅草堵窗户,以御寒风,而人的脚还踩在冰块上,其寒意不时袭来。林先生含笑点头,赞同我的解读。其实,林先生笔下的寒字,与甲骨文(图4)、金文、小篆的寒字,同源近形。《说文》:“寒,冻也。从人在宀下,以茻薦覆之,下有仌。”
“虽未似神仙,能逃暑与寒。”暑与寒虽然是天道不可抗拒,但内心的强大才能适应暑寒的变化。即便眼下酷暑,我们相信心静自然凉。
(作者:金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