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馆之宝·首都博物馆】
编者按
“去博物馆吧!”——参观博物馆大概是我们最熟悉的文化活动,博物馆是我们感受古代社会、了解一地历史的最佳途径之一。博物馆里的宝物常常被一大群好奇的人围绕着。然而,除了拍个照发个朋友圈,再感叹一句“这个应该很值钱!”之外,文物更多的时候只是让人“不明觉厉”。
“工艺精美”“传世之作”这样的词汇已经很难给观众以回应。因为很显然,这已经不是被告知文物有多好的年代,而是想知道文物好在哪儿的年代。
有鉴于此,从本期起,本刊将开设“镇馆之宝”系列,每期一家博物馆、一件镇馆之宝,用有趣、易懂的图文回答大家一直想知道的“文物好在哪”的问题。
大家好,我叫伯矩鬲(音“丽”)。
提起青铜器,人们通常想到的是鼎,而提到鬲的时候,很多人,甚至不会读……鬲是古代的一种炊器,通常用来煮粥。鬲也说明人类已广泛食用熟食。但作为首都博物馆的镇馆之宝,我可是青铜艺术美的标本,绝不仅仅是一只年头比较久的锅。
43年前,人们把我挖了出来。在北京房山琉璃河的西周墓地里,我睡了3000年。当人类把我从地下挖出来、扫净我身上的尘土时,他们放大的瞳孔、惊喜的表情让我终生难忘。是的,我伯矩鬲又回来了!上次见到这种眼神,还是3000年前。青铜匠把我献给我的主人伯矩时,他满意地抚摸着我盖顶的牛角:“这钱花得值了!赶紧拍照发个朋友圈!”在此,先要感谢1964年北京黄土坡村那个在家挖菜窖的村民,要不是你发现了两件青铜器后告诉了考古工作者,我还不知道要被泥土雪藏多久。其次,感谢人类慧眼识珠把我送进了环境良好的博物馆,要不我可能早已被当成废铁不知身在何处。
如今,我在首都博物馆里也算“一哥”了,毕竟在几年前,我成为首博唯一入选《第三批禁止出境展览文物目录》的文物,这相当于承认我是加V认证的国宝哦!
话说,西周初年,周王在今天的北京地区先后分封了蓟与燕。蓟,在现在的广安门一带,燕就在我们房山琉璃河地区。考古工作者经过20多年的考古发掘,不仅发现了燕都的城址,还发现了两百多座燕国墓葬,出土的一批带有燕侯铭文的青铜器,确定了这里就是西周时期燕国的都城所在。
也就是说,我和我的文物兄弟们直接证明了北京具有三千年的建城史。所以说,我伯矩鬲,才是真正的北京老炮儿!
优点一:我是自带说明书的
在我的盖内及颈内壁,分别铸有相同的15个字“才(在)戊辰匽侯赐伯矩贝用作父戊尊彝”。用白话文说就是:某年某月戊辰这一天,燕侯赏赐了我的主人伯矩许多海贝(海贝就是当时的钱),主人为了纪念这一荣耀而铸造了我,并用于祭祀他的父亲戊。
我的主人伯矩是燕国的“行人之官”,负责迎接周王使者等外交礼仪活动。虽然主人住在分封国燕,但仍是周朝中的要人。主人掌管礼仪诸事,审美品位还是很高的。
对了,我还有好多兄弟姐妹,什么伯矩鼎、伯矩簋(音“鬼”)、伯矩壶等等共有20位,可以算是大家族了。历史的潮水真汹涌,我们都各自流落天涯了。据说,伯矩壶在美国华盛顿弗里尔美术博物馆。而我最思念的是我的伯矩簋妹妹,她这一百多年里,颠沛辗转到英国,据说后来被拍卖了80万英镑。唉,希望她过得好。
话说回来,主人伯矩收到燕侯的大笔赏赐,不是应该享乐投资吗?花那么多钱做一些锅碗瓢盆,就算再精致又能有什么收益?
事实上,我们都是有双重身份的,除了锅碗瓢盆之外,还是重要的祭器。
在中国奴隶社会,祭祀祖先是一件大事,存世的商周青铜器大部分是祭器。那时,青铜器上的铭文内容,通常是记载王室给予分封地的诸侯或宠臣在政治和经济上的赏赐。此外,受赏一事还会与祭祀先祖联系在一起,这是西周青铜礼器的一个重要特点。
优点二:颜值高,感谢这个看脸的时代
我们商周青铜器也有自己的穿衣风格,商周青铜时装周的流行款是——兽面纹(或称饕餮纹)。
甲骨卜辞中记载,商人非常迷信,有时占卜活动几乎每天都有,还常常杀牛、羊、豕来祭祀鬼神,数量从几头到千头不等,想想真是罪过。牛是那时重要的牺牲,牛头纹也是青铜器的常见纹饰。
我身上的七头牛也是各有特色,盖钮的两只牛头十分逼真,耳朵的弧度还能体现出牛耳的柔软;盖面是两只浮雕牛头,牛角上有凸起的鳞片状纹饰,还有四颗獠牙;三只袋足上均有一只浮雕牛首,朝向三个方向,牛角翘起凸出器身,鼻梁及牛口两侧都有夔纹作为装饰。当时的青铜器,像我身上背着这么多花样翻新的牛头的可是很少见的。在祭器上雕刻动物纹饰,或多或少继承了原始图腾崇拜的色彩,它们是沟通人与神的媒介。
优点三:我为青铜艺术代言
想象一下大名鼎鼎的后母戊鼎和商人面纹方鼎的样子,你是否感觉到庄严神秘,甚至望而生畏?
在我们商周时期,青铜礼器都是在祭祀和大型典礼时使用的。大型典礼可不是春晚那种难忘今宵的气氛,我们在典礼上是奴隶主贵族们尊严和威严的象征,是用来震慑奴隶的。我们的美,是庄严雄沉、狞厉神秘的,正如商周时代神秘的巫术文化、祭祀活动所传递出的感觉。
三千年前,我作为陪葬物品被埋入土中,孤独地在北京城的历史里漂泊了三千年。三千年的埋葬,腐蚀了我身上的黄金般的璀璨光芒,只留得处处青绿色的斑驳锈迹。三千年的遗忘,祭典上的火焰早已熄灭了吧,主人风姿也无人记得了吧。好像只有我与这片土地守候到了今天。
(作者: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