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高1米81、体重53公斤,66岁的黄天华看上去很是瘦弱。但是,这副瘦弱的身躯却撑起了一部500多万字的《中国财政制度史》。这部跨越中华民族上下五千年财政制度的大部头,清晰地勾勒出中国波澜壮阔的财税史画卷,充分地展示财税的兴衰与政权及国家兴亡之间的密切关联,填补了我国该项研究的空白。
从当年的风华正茂,到如今满头华发,黄天华用31年心血凝结成《中国财政制度史》,实现了“中国的财政史一定要由中国人来写”的愿望。
从兴趣到责任
人文社科学者的担当
“选择财政史,是因为兴趣;坚守30年,是源于责任。”黄天华这样说。
1978年,黄天华进入上海财经大学财政金融系财政专业学习。第一节财政专业课,老师的一句话让他印象深刻:“有关财政起源问题,苏联从1935年一直争论到现在,财政是怎么来的这个问题还是没有结论,同学们如果有兴趣可以研究一下。”
黄天华的兴趣由此而起。在大学4年里,他刻苦学习,努力想要解答这个问题。1982年,黄天华考取了中央财经大学财政制度史研究生,师从马大英。马大英告诉黄天华:“中国财政制度史的研究,西方发达国家走在我们的前面,并远远超过了我们。”
“当时,我听了颇为震惊,中国财政问题的研究主导权怎么会执掌在外国人手里?作为一个中国人,我觉得不管花多大代价,一定要把中国财政制度演变的历史研究清楚。”后来,黄天华才逐渐知道,研究中国宋代财政经济的中心在巴黎、东京;而研究中国前清、后清、北洋、国民政府时期财政经济的文献史料,大部分都存于美国。
马大英提醒黄天华:“研究中国财政史,这是一条非常艰难的路,如果你想好了,就一定要走到底。”黄天华回答:“马老师,您放心,我哪怕倾家荡产,头破血流,这条路我走定了。”
这一句承诺,黄天华付出了一生的心血来履行。黄天华说:“如果一开始是因为兴趣,后来的几十年则是因为责任。作为一名人文社科研究人员,我必须为我的祖国做点什么!”如今,在被国家规划办立项、将于9月出版的多卷本《中国财政制度史》扉页上,写着:“谨以此书献给正在走向繁荣昌盛的祖国。”
从蓝图到成果
披荆斩棘30年的坚守
1984年,黄天华回到上海财经大学任教,从事财政史研究。“我为自己做了一个规划。我想用30年时间,研究包括中国税收制度史和中国财政制度史,同时融合军费制度史、官俸制度史、社会保障史、专卖制度史以及宗教与财政关系史。”“但没有想到的是,这条路实在太艰辛了。”黄天华感慨。
第一个拦路虎是“钱”。改革开放以后,我国经济飞速发展,应用学科生气勃勃,史学研究却不景气;财政制度史研究的时间周期比较长,10年、20年都有可能,所以在高校现有体制下不可能作为课题立项,也就是说没有经费,研究者必须自掏腰包。
第二个拦路虎是“才”。财政制度史的研究是一项系统工程,涉及几十个专业领域,诸如军费、官俸、皇室财政、文化教育、公共工程、公共事业、邮驿、漕运、宗教、社会保障、社会救济等。所需史料几乎穷尽中国所有古代典籍,甚至包括民族学、考古学、人类学、哲学等资料。这对研究者的知识领域和集纳能力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第三个拦路虎是“生存”。为了在高校现有的考核机制下保住教师的资格,必须要抽出时间做一些零碎的研究,以完成作为讲师、副教授、教授的短期考核目标。这让本来就不够用的时间更显不够!
面对三大拦路虎,黄天华有过困惑甚至退缩,但为了心中的学术,他最终咬牙坚持了下来。黄天华面临的困境还有身体的每况愈下:《中国财政制度史》写到一半的时候,他患上了心脏病,医院建议做搭桥手术,但要花1年的时间治疗与调理。当时,黄天华觉得过于奢侈,没有听从医生的建议。后来,又陆陆续续患上支气管破裂、腰椎间盘突出等疾病。“在完成《中国财政制度史》的第二天,我开始咯血了。”
一路走来,几多心血、几多辛苦,在黄天华看来都已过去。让他不能忘怀的,倒是学校有的领导几次给予经济上的资助,还有参评教授职称时学校给予了特别关照。
黄天华觉得,看到自己的学生青出于蓝,这是一个师者最质朴的愿望。但他很焦虑:“我国需要懂得财政的人才去研究军费、专卖、官俸等领域,而现在实在太缺乏这类人才了。”黄天华说,自己目前能做的,就是尽量为想要从事财政制度史研究的学生铺路,尽量帮助他们坚守下去。
(本报记者 曹继军 颜维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