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住乡愁】
早年化肥没有出现前,作田种地全靠打草沤肥。特别是湖乡,鄱阳湖草洲上的草便成了农民田里的宝。每年还不到开春,村落里的人就开始酝酿上洲打草了。
开镰前,草洲没有固定的权属界定,谁占了就是谁的,所以每年第一日上草洲是件非常神秘重要的事。头晚吃罢饭,生产队长会把我们几个老成持重的社员叫到火盆边,策划具体细节,一一做好安排。第二天早上,几个青壮劳力每人带一把锹、一张大草席、一袋冻米糖、几块熟干鱼块和一军用水壶水,在清晨的雾霰中向鄱阳湖草洲加速进发,拉开了湖乡占草洲的序幕。
按照队长指定的地点,我们刚到目的地便忙开了。长长的草滩上还没见个嫩草芽尖,可为了守住这份“基业”,“武将”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使命。七八个人分四个方向,用锹挖土堆土墩划界,自此以后,墩内的这片“疆域”本年度就属于我们生产队的“神圣领地”,不容侵犯了。其实,在我们动作的同时,村里或邻村其他生产队也在悄悄行动,只是由于出村的时刻、路线不一没有碰面而已。不过,待他们赶到这块“风水宝地”时,发现被我们抢了头筹,老成点儿的便坐下抽烟,年轻点儿的性子急,抱怨声一片。
占了草洲后,等待莺飞草长又是漫长的时日。我们在“领地”上搭了草舍,让年纪较大的梁万老伯在这里做起“草洲王”,一直等到草长得绿油油、水嫩嫩,一股馨香,便开始了一年艰辛的劳作。
读书怕过考,作田怕打草。打草实在是农家最苦最累的差事。不过,打草很有学问。例如,挑选镰刀,钢火不能太硬,也不能太软;挑选草地,要注意草的长度、走向、密度,草块要选水旺的低洼湖脚;打草的姿势,要保持跨步,身子略向前倾;磨镰石,要选择细砂型,不能选钉子石,磨时不能图快,要平板推磨,以免磨得太钝……记得我刚上阵时,很有些紧张,每天只把眼盯着队里最有能耐的大哥,穷尽心力,拼命地追赶,一天至少得堆个四五十垛。到了晚上,那身子骨自然如同散了架一般,已经不是自己的了。累归累,次日天未亮,照样又随他们起床,机械地挥动长镰,紧赶慢赶……
最惬意的是雨天,不用出工,大家可以蜷在草舍中作乐。在众人的喝彩声中,村里采茶戏班子唱起南昌采茶戏选段来。虽是业余演员,可一板一眼、有模有样。
到了涨水季节,生产队便将所有的草船一齐下水,不分日夜抢着装船回村。当然,还需动用牛车,水、陆两路分头运输。打草季节,整队的劳力都把心思用在这草上了,如此一年又一年……
时至今日,湖边人家勤勉些的,仍然上洲打草沤肥。毕竟,湖草湖草,庄稼之宝,肥力并非化肥所能替代,这也叫绿色农业吧。虽然打草已成往事,但那打草岁月却是满满的情怀,根深蒂固而又挥之不去。
(作者:陶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