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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17年02月24日 星期五

    神鼓岭,神传奇

    作者:韩小蕙 《光明日报》( 2017年02月24日 13版)
    1948年,母亲怀抱婴儿彼得坐在鼓岭旧居前
    1947年鼓岭,手拎母鸡的穆霭仁
    1989年,穆霭仁与两个孙女在南京
    1948年鼓岭,肩挑婴儿彼得的中国妇女。以上照片由艾伦提供
    20世纪初的鼓岭:从教堂回来的外国人 资料图片
    今日鼓岭 江敬挺摄

        2012年2月,时任中国国家副主席的习近平同志访美时,在美国友好团体举行的欢迎午宴上讲述了一段反映中美友好的“鼓岭故事”,深深感动了中美两国人民,也使“鼓岭”这一中国地名,吸引了世界关注的目光。本文所讲述的美国家庭也与鼓岭有着不解之缘,一家三代人怀着浓郁的中国情结,搭建着中美文化交流的桥梁。

     

        “神”这个字在我们北京话中,是一种有着水波涟漪般丰富外延的用语——往往,一个人或一件事,达到了极致,不好用语言来描绘了,便会去找到这个“神”字,做一切表达的借代,比如,“那个人太神了”,或者“这件事儿真神!”

     

        我初识福建鼓岭,就迎头撞上了好几个“神”。

     

     

        初冬的福州在我们北方人眼里,根本就毫无“冬”的元素,粉的、黄的、紫的、白的各种大花小朵,甚至桂花,都还在盛开着;各种大大小小的草叶和树叶,也依然绿片肥厚,青翠欲滴。最让人“受不了”的是空气透明得老想伸手去摸一摸,吮到嘴里,带有丝丝缕缕的甜,滋润我那饱受雾霾浸泡的城市肺,激动得人老是想要大哭一场……

     

        直到汽车已“嘎”地停在灯光明亮的宾馆门前,直到拖着行李箱爬到三楼,直到打开房门迈步进去,我还一直沉浸在这高浓的负氧离子盛宴中。全没思想准备,旁边的房门打开了,竟然走出了一位富富态态的“金发碧眼”!

     

        艾伦有60岁样子,穿着一件砖红色大毛衣,短发,圆脸,杏核一样的大眼睛里,碧蓝地汪着一波笑意。她竟然用纯正的普通话说“我是艾伦”,其流利程度就像我的任何一位北京邻居,你简直不敢相信她是一位地地道道的美国人!

     

        落座后,她立即就以美国人的办事速度,指着电脑,呵呵笑着说:“这是我丈夫。”

     

        我又被吓了一跳。电脑屏幕是一张老照片,一位中国劳动妇女挑着两个大箩筐,正平静地凝视着我们。她有30多岁的样子,梳着光溜溜的发髻,上身穿一件洁白的长到大腿根儿的大襟衫,下面着一条黑裤,整洁,干净,文明,却赤着一双天足。

     

        看着这张拍摄于上世纪40年代的照片,我若有所思对艾伦说:“这说明她的经济情况还是很困窘的,不然走山路不会打赤脚。可是你看她的面色多么平静,一副洁身自好的样子,有着自尊自爱的内心……”

     

        艾伦提醒说:“你看到我丈夫了吗?他在箩筐里呀。”

     

        我这才想起她要说的是她的夫君。但见一只大筐里睡着个小婴儿,也就几个月大,另一只筐里放着一些杂物。

     

        艾伦绽开灿烂的笑容,非常自豪地说:“我丈夫穆彼得,1948年出生在中国的这里。他的爸爸,也就是我的公公穆霭仁先生,1939年第一次来到中国,在福州洋口的英华学院教高中,当时他只有19岁。一年后他回美国去拿学位。后来1944年的时候,又回到中国,加入了陈纳德将军的航空队,在云南参加你们的抗战。你看,这就是他——”

     

        于是,在艾伦的第二张照片里,我看到一个又高又瘦又帅的美国白人青年,手里倒拎着一只全身黑毛的母鸡,正微笑着站在船上,背后是苍茫的大山。艾伦解释说:“那天,穆霭仁先生的医生朋友给一位中国农民做手术,血不够用了,而且他是特殊的血型,比熊猫血还稀少的一种血。医生朋友知道穆先生也是这种血,就叫他翻山越岭来输血。结果把那农民救活了,他的家人非常感激,就送这只母鸡给穆先生补补身子……”

     

        我听了非常吃惊,表面不动声色,胸膛却剧烈地起伏起来:真想不到,七八十年前的鼓岭,居然还演绎过这样温暖的故事!一个美国帅哥的鲜血,竟然还灌注到一位中国普通农民的血管里,救活了他的命!不是亲耳听到这个讲述,亲眼见到这张照片,简直想破大天也想象不到啊——真的是太神啦!

     

        艾伦却一点儿也没变色,依然平静地讲述着:“当年,彼得和他爸爸、妈妈,就住在加德纳先生家里……”

     

        等等!“加——德——纳”,这名字怎么好像在哪儿听到过?哦,对了,这不是2012年2月访美期间,时任国家副主席的习近平同志给美国人民讲到的那个故事吗?主人公的名字正是加德纳!

     

     

        19世纪后半叶,福州五口通商后,许多外国人来到福州,有商人、传教士、冒险家、野心家,也有喜欢中国文化的作家、记者、学者、医生、职员……据说有多达几十个国家的外籍人士,福州、泉州等地,操着各国口音的“洋人”低头不见抬头见。

     

        福州的夏天特别长,酷热难熬,人就像整日泡在雾气蒸腾的澡堂子里,不仅大汗淋漓,身上还会起疹子、长各种莫名其妙的大包小包,甚至染上疟疾、霍乱等传染病……那时又没有空调,似乎连电风扇也是稀罕物。某日,一位叫伍丁的洋医生穿越山岭去给病人治病,发现脚下那座叫“鼓岭”的山上,满目青翠,海风阵阵,非常凉爽,他回去后即在洋人界发布了此消息。于是,“金发碧眼”们开始一窝蜂地在鼓岭上修建起夏日避暑别墅……时间风一般地吹过,不过几十年间,洋人们就把鼓岭“承包”了,最盛时居然建起三百多幢风格各异的洋房,住进了三百多个家庭,一时达三千多人口之盛。

     

        密尔顿·加德纳(1901—1986)是美国物理学家,出生在中国,童年时在鼓岭度过了许多快乐的时光。1911年随父母回美国求学,最终成为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教授。1969年,加德纳在68岁上退休,越来越怀念中国,特别是心心念念想重返鼓岭“那个全世界最好的地方”。但当时中美尚未建交,加德纳只好心驰神往地念叨着他的“苦—娘—”(福州话“鼓岭”的发音)。直到1972年他突因脑溢血而导致半身不遂,直到1986年他的病情恶化,弥留之际,他一直都还在喃喃着“苦—娘——苦—娘……”

     

        加德纳的夫人伊丽莎白女士,眼含热泪送走了夫君。然后在思念他的日子里,一直想替丈夫到中国了却夙愿。特别是中国改革开放后,与世界接轨,中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伟大变化,使得她越来越动了此心思。但她查了很多资料,始终没查到“苦—娘—”是在什么地方。某天有位叫钟翰的中国留学生到家里做客,加德纳夫人取出丈夫的一些中国遗物,又向他询问起“苦—娘—”。只见一堆发黄的旧纸片中,有一张作业纸上贴着11枚邮票,钟翰突然眼睛一亮,认出盖在其上的邮戳,有着“福州·鼓岭”字样!其中最清晰的一张,还印有时间“三年六月初一日”,这说的是清宣统三年,刚好是公元1911年呀!踏破铁鞋,难题迎刃而解,加德纳的中国“苦—娘—”,终于找到了!

     

        鼓岭是福州郊区的一座山,距福州只有13公里。就在今天,山上还有着十几幢当年洋人修建的避暑别墅;甚至连当年的夏季邮局、万国公益社、百年游泳池等等建筑,也还好端端地立在山上。加德纳夫人激动得掉下热泪,马上走到亡夫的遗像前一一细述……

     

        钟翰同学被加德纳夫妇对中国的友好情谊所深深打动,写了一篇《啊,鼓岭》的散文,在1992年4月8日的《人民日报》上刊出。谁也没想到,这篇小文章竟被时任福州市委书记的习近平同志读到了,于是,在时隔半个世纪的风云变幻之后,中美两国普通人民的友谊之歌又被续唱起来——

     

        习近平书记向加德纳夫人发出邀请,请她来福州、来鼓岭,看看加德纳先生的中国老家。伊丽莎白女士遂带着夫君当年的一批遗物,包括他儿时和中国小伙伴玩耍的几张照片,飞越过千座高山万条江河,终于来到了陌生而又熟悉的中国鼓岭。哦,天哪,真神!居然还找到了尚且健在的9位小伙伴!旧友相见,不是亲人胜亲人,红了双眼,热了泪水,十指相扣情依依,天风海涛话不完……

     

        最为重要、最让福州人民和鼓岭百姓感到亲切的是,从此,在习近平书记的心里,埋下了鼓岭的山山水水,记住了鼓岭的包容与大气。乃至于在离开鼓岭多年之后,在成为中国国家领导人之后,在访美行程中的讲话里,他脱口就讲出了加德纳的故事——当时在场的中外嘉宾们、包括美国著名政治家基辛格博士,都被感动了;此消息经新华社发出之后,将全世界各种好奇的目光,都吸引到了中国鼓岭的历史深处……

     

     

        现在,我要重新说回到彼得艾伦夫妇了。

     

        就在我与艾伦在鼓岭漏夜长谈的第二天,一大早起来,艾伦就跟着一行人出发了。这里面有鼓岭的政府官员,还有地域专家、民俗专家、非遗专家、建筑师、作家、记者……这一天注定是个有纪念意义的日子,他们将要确定当年加德纳故居的确切位置。

     

        1911年,加德纳一家回美国前,将他们在鼓岭上修筑的别墅,卖给了一位叫库勒(Coole)的先生。后来的1948年,穆霭仁夫妇带着刚出生的小彼得(即女挑夫箩筐中的小婴儿),在那座房子里住了一整个夏天。

     

        这也就是说,加德纳故居,即穆霭仁故居,亦即穆彼得故居。此前以讹传讹,大家都以为一座名叫“宜夏别墅”的建筑是加德纳当年的家,当地政府高度重视,已对那座老房子进行了修缮,并开辟为加德纳纪念馆。

     

        重新考证加德纳故居,缘起于宜夏别墅里悬挂的一张老照片。

     

        由于台风、洪水、泥石流、滑坡等自然灾害,也由于时间和空间均非永恒不变的神祇,所以几十上百年间,鼓岭上的洋别墅倒的倒,毁的毁,现存于世的仅有十几幢了。宜夏别墅是其中保存得最好的一幢,它的风格与老照片上的其他洋建筑大体相当,都是灰石块外墙(石块皆取自当地),白色木质百叶窗,大门外有一个带木屋顶的大阳台,摆一些桌椅,是喝下午茶的所在。从外表看,这些房子皆貌不惊人,甚至可以说是很朴素的,然而推门走进去,一下子就感觉到非常“洋气”:每个房间都高大,宽敞,像一座小礼堂似的。百年木地板“吱呀,吱呀”地表达着岁月的坚韧。欧式壁炉也还大张着嘴巴,满怀期望地准备着老当益壮一把。家具虽然简单,但雕花大立柜、木箱和高靠背椅,还有铜制的烛台,一望而知就是从大洋彼岸远道而来的洋货;漂亮而精致的瓷器,杯、盘、碗、小摆件等等,白白亮亮的,也极有英伦范儿——是的,美国文化的滥觞源自盎格鲁—撒克逊人形成的英格兰……

     

        最吸引人眼球的,还属墙上悬挂的众多老照片。不知谁这么伟大,居然把一百多张百年前的老照片都搜集来了,使我们得以准确地获知昨天的生命形态,和在重重历史迷雾之下被遮蔽的真人、真事、真生活。照片上的洋人们,当然都是百年前的装束,可是女人们那华丽的曳地长裙、蕾丝手套和宽边堆花帽子,男士们笔挺的西装、笔直的裤线和见棱见角的绅士帽,直让人感叹百年前就荡漾在“工业文明”之舟上的生活之美……

     

        有一张很抢眼的照片是一位金发女郎抱着一个婴孩。那女郎长得好漂亮,半长的金发微微曲卷着,光洁的额头下,一双狭长的丹凤眼迷离地望着远方,简直活脱脱英格丽·褒曼,而她就是年轻时代的艾伦的婆婆,那婴孩自然是艾伦的丈夫彼得。母子俩身后的背景是一片深深的草地,远处是他们的房子……艾伦就是根据这张照片推断,加德纳故居不是宜夏别墅。为了解开这个谜,她已经忙活很久了,甚至还专程到美国耶鲁大学去查过资料,那里有限地收藏着有关当年鼓岭的一些资料,比如当事人的日记本等等。外国人干事就是一丝不苟,艾伦还几度来到鼓岭,寻访健在的老人,其中有一位程姓老人曾是加德纳家当年的邻居;还有一位是现在仍居住在当地没挪过窝的郭老伯。郭老伯虽然年纪大了,但思维敏捷、记忆力超强,绝口说他年少时家对面住的确是一个美国人家;后来到20世纪70年代生产队修路,那幢房子被拆掉了……

     

        经过几方面汇集的资料,人证、物证、照片、文字,最终,郭老伯家和马路之间的一个范围,被认定是当年的加德纳故居所在。房子虽然已不在了,但山形、地貌、河流、树木都还在,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天证更比人证强,在场的所有人都点了头。郭老伯还确认了1925年手绘地图上标注的“海关”和“伦敦传教士协会”的位置……

     

     

        艾伦心花怒放,兴奋得两眼放光——她终于替夫君和公婆一家找到了故居,寻到了他们的中国根!话说彼得虽然1岁就离开了中国,但在父母双亲的影响下,也深深爱上了中国和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从青少年时期就努力学习中文,后来终于考上哈佛,修神学和中国文化史。他与艾伦是在哈佛做公益慈善时相遇的,说来也是缘分,艾伦受母亲影响也喜欢上了中国文化。艾伦妈妈是一位心理学家,特别醉心于中国商代,还一直尝试着用中国的“五行学说”解梦,来丰富她的西方心理学研究。艾伦记得,自己六七岁时就爱往唐人街跑,钻到一个个小商店里,东看西看地看不够,虽然不懂,但总觉得“特别舒服”,以至于中国老板们都甚感惊奇。就是这种对遥远中国文化的热爱,让彼得和艾伦走到一起,1974年他们结婚了。

     

        当时这对美国青年男女非常想来中国,但鉴于形势,他们去日本待了几年,在那里间接学习中国文化,等待着能到中国的机会。岁月匆促,人世苍茫,随着两个女儿相继出生、牙牙学语、在英语与汉语的转换中一天天长大,他们一家终于在1988年,来到了日思夜想的中国。

     

        这一待就是29年!艾伦愉快地转动着她活泼泼的蓝眼睛,很真挚地说:“到中国来,是丰富精神的。尤其上世纪80年代,中国的物质生活条件还很差,没有私家车,没有热水,没有暖气,那时候什么都很困难……”

     

        我喜欢艾伦,一见如故,不仅在于她的“神”,还在于她神采飞扬的奔放性格。虽然已不年轻,但她仍然像个小姑娘一样,整天精力充沛,兴致勃勃的,对一切事物还都保持着强烈的好奇心。同时,她热爱生活的态度,就像天堂里的歌声一样,能直抵跟她交往的各种性格的人心。29年的中国经历,他们一家四口,在南京、北京、重庆、上海、徐州等五地生活过,艾伦自己做过英语教师、电视台英语频道主持人,还把她的两个宝贝女儿培养成中央电视台的主持人;两姐妹还演过电影,当过网红……她俩的名字原来叫“爱江”“爱苏”,是因为他们一家来中国后首先在江苏省南京市定居。后来两个女儿到了北京、上海等地,一家人就觉得还应该扩大格局,遂改名为“爱中”“爱华”……

     

        有这样两个细节让我微笑了:一是一走进艾伦家,就看见门口的墙上是这样一幅亦中亦西的图景:中间贴着4幅大红色调为主的圣诞老人像,显然是源于刚刚过去的圣诞节。在它们两边,是大红的中国对联“春风杨柳鸣金鼓,晴雪梅花照玉堂”,横批为“梅花数点迎新春”,这显然又是为了庆贺中国春节。哈,虽然是有点硬性的主观拼接,且又犯了错误——我特意请教了著名书法家、诗词家林岫先生,她说:“一是横幅不能与联字数相等,通常是4字(也有3字、5字的);二是横幅不能与联同,‘梅花’重复。”哈哈,艾伦不知是被哪位“书法家”忽悠了,但效果还行,绝对红红火火。二是那晚我们去餐厅,服务生一下子拿来了英文菜单,爱华“装模作样”地翻了两页,就用比服务生还纯正的普通话说:“还是给我中文菜单吧。”

     

        你看,这家人从爷爷穆霭仁先生起,到彼得和艾伦,再到爱中、爱华以及爱华的丈夫汉嘉西,三代人孜孜矻矻,以大爱搭建着中美文化交流的桥梁,真是太美好的人生幸事了,点个赞!

     

        不过,今年注定是艾伦一家非常难过的一年,只要说到这个话题,他们就会变得非常惆怅。因为,他们在夏天里就不得不告别中国,把家搬回到美国去了。其实他们都不想走,可是彼得马上就70岁了,按美国法规只能在美国本土才能享受医疗服务,这是跨不过去的一道坎儿。为此,艾伦只有不断地宽慰自己说:“我还会回来的,鼓岭的事才开始铺开做,还有我的那些宝贝孩子……”她说的是徐州的彭城培智学校,那里现在已经有了136个智障孩子,十几年来艾伦一直在那里做公益教师,还帮忙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得到拨款,从美国和香港的几个基金会筹到了钱。她得到的回报很大——有的孩子已经长大并走上社会,成为自食其力的人……

     

        而爱华呢,甚至比妈妈还难过,因为她真的感到很困惑:“我从7岁开始就泡在中国了,在南京时上的是普通小学,当时我的小女生同学们挺好玩的。到北京以后上的虽然是55中国际学校,但居家的左邻右舍都是普通老百姓,所以也是非常中国化的经历。我只有上布朗大学的四年是美国经历,我的同学们都觉得我根本不美国,而是中国人。是呀,我的地方(家园)就是中国!我妈妈给我的教育,从来就是:‘你是一个和中国孩子一样的人!’”

     

        ——唉,爱华,我只能为你们全家祈祷了!

     

     

        鼓岭位于福州东郊,在鼓山风景名胜区的东北部,可以说是福州人的后花园。“鼓山”的名称来自主峰山顶最高处,有一片圆溜溜的大石头群,每个大石头都圆润光滑,形状如鼓,“每雷雨作,其中簸荡有声,因名”。与鼓山相比,鼓岭这边的山势稍缓,不及那边的山高,因此便被唤作“岭”了。不过,“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况且,鼓岭这边有一巨大的山崖断口,并沿着山势形成了一条狭长的“回廊”,这独特的山形走势,使它连闽江而望东海。海风飒飒,紫气东来,吹开四时鲜花,氤氲常年苍翠,天空竟日蓝,老人多长寿,令人徘徊往复,不思归!

     

        2015年的一天,穆彼得与艾伦神色凝重,手捧着父亲的一半骨灰,来到鼓岭之麓、闽江之畔。面对滔滔东去的大江,虽恋恋不舍,但还是遵照着父亲的遗嘱,将穆霭仁老人的这半颗中国心,撒进福建人的这条母亲河中,留在了生他养他的八闽大地上。七十年前,他的鲜血曾灌注在这里,浇灌了一朵中美人民的友谊之花;现在,他又把自己生命的一半返归到这里,让鼓岭满山满岭的青翠与鲜活,永远伴着他的仁慈与爱心。

     

        遥远的亲情,叶落归根,又长成蓬蓬勃勃的大树,郁郁葱葱,绿叶莹莹,向着历史的百花深处,常青不老……

     

        (作者:韩小蕙,系中国作协全委会委员,中国散文学会副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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