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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17年02月17日 星期五

    白话诗人卢延让

    作者:孟昭连 《光明日报》( 2017年02月17日 16版)

        提起唐诗,人们不免想到李杜、韩孟等著名诗家,他们的作品确实是唐诗的代表。其实,唐代还有一类白话诗,比元白诗的口语化程度还要高,颇类今人所说的“大白话”。卢延让堪为此种“另类诗”的代表。

        卢延让(一名逊)是唐五代之际人,有关他的生平史载不详。但他的两句诗“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道尽作诗之苦,他也赖此留名诗史,成了“苦吟”诗人的代表。其实,他的这首诗中还有两句也很有名:“不同文赋易,为著者之乎。”意思是说,作诗不像作文写赋那般容易,因为文、赋中可以运用“之乎者也”这类虚字;而作诗则不行,所以更难。古人作诗忌用虚字,因虚字无实义,对言志言情并无作用,故宋元之际的赵孟頫直言“诗用虚字便不佳”,明人梅纯也说“诗最忌用虚字,多则涉议论,非所以吟咏性情也。”古代书面语,虚字愈多,文言程度就愈高;虚字少或不用虚字,就更接近口语。所以同时代的文学作品,诗要比文易懂。《诗经》比《尚书》易懂,汉乐府比汉赋易懂,唐诗比韩柳文易懂,道理就在这里。

        卢延让除了苦吟有名,他因作白话诗而得官的经历更成为诗坛奇谈。史载延让以举人身份考进士,考了五次(一说二十五次)才得中。他最后是怎样考中的呢?原来他接受了前几次的教训,另辟蹊径,全用口语作诗。唐代科考兴“行卷”,即士子在应试之前,把自己的诗文投献名公巨卿,以求赏识并加推荐。他的投谒诗中竟有“狐冲官道过,犬刺客门开”“饿猫临鼠穴,馋犬舐鱼砧”这样的句子。按照常理,这种猫狗诗不但题材很俗,又没有什么寓意,语言更是极为口语化的,以之投献公卿以求赏荐,无异于缘木求鱼。但出人意料的是,这样的诗,居然引起了租庸张相的阅读兴趣而“每诵之”,另一位成中令更是“激赏之”。他在献给前蜀高祖王建的诗中也有“栗爆烧毡破,猫跳触鼎翻”,同样受到王建的喜爱。更奇的是,后来王建冬夜让宫人烧栗烹茶,“俄有数栗爆出,烧绣褥”“是夜宫猫相戏,误触鼎翻”,竟再现了延让诗中所描写的场景。王建乃若有所悟,自语曰:“‘栗爆烧毡破,猫跳触鼎翻’,忆得卢延逊卷有此一联,乃知先辈裁诗,信无虚境。”竟把卢延让当成了先知先觉的神人,第二天“遂有六行之拜,自给事中拜工部”。所以卢延让事后对人说:“平生投谒公卿,不意得猫儿狗子力也。”意思是说,一辈子投谒公卿无数,都没有什么用,没想到小猫小狗却帮上了我的大忙。既然他自己对人说是得力于“猫儿狗子”,这应该不是谎话。

        可见当时并不是每位文人都抱着传统的诗歌观念不放,用白话写诗照样能产生美感,至少是引起了一些人的兴趣。卢延逊显然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才对症下药地写这种白话诗作为投谒的作品,不想真的派上了用场。卢延让中第后曾与同科进士被请到宫中参加御宴,每人吃了红绫饼餤一枚,成为他终生的荣耀,年老时尝有诗记之云:“莫欺零落残牙齿,曾吃红绫饼餤来。”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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