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农历除夕到正月十五,神州大地处处是亲情的盛宴。天南地北,千门万户,伴随着大街小巷的爆竹声,一家人亲亲热热地坐在一起,面对着美味佳肴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似阵阵春潮涌动。我国地域辽阔,不同地区和民族风俗各异,过年的形式和内容也各具特色,但有一点是相同的,即处处弥漫 着浓浓的亲情,人们叙久别相思,释游子乡愁,其乐融融,其情切切。
忙年的节奏其实早在腊月就拉开了帷幕,无论身在何处,回家过年是国人的向往,带上儿女,带上年货,心怀期盼……家里人也围绕着一个“年”字奔走忙碌着。鸡鸭鱼肉、荤素搭配,一家人各自的口味喜好,父母是再清楚不过的了,一定要让家庭中每一个成员上桌后都露出开心满意的笑容。回想物资匮乏的年代,那时的“吃”在每个人的生活中着实占有很大的比重,主副食品,包括蔬菜,全部凭票供应,置办一个年,真是要煞费苦心。
记得下乡插队那几年,刚进腊月门,我心里就盘算着回家时要带的年货,一年间省吃俭用积攒下的一点钱,基本用于购买当地的土特产。下乡的地方属辽南沿海山区,鱼、虾是要买一些的,还有花生、地瓜、粉皮都会兼顾。进入腊月后,多数村民开始杀年猪,当地的风俗是杀猪当天要请客,作为知青,我和同学们常常在被请之列。因为我在公社报道组工作,村民请客时常缺席,于是有些乡亲便割下斤把两的猪肉悄悄送给我,让我找机会开开荤。看着那一条粉嫩纤细的猪肉,我立刻想起远在异地走“五七道路”的父母和年幼的妹妹,于是将那猪肉小心翼翼地装在塑料袋里,与先前买好的年货一起,埋在宿舍附近厚厚的雪层中保鲜,等到放假时带回家去。那时,远在黑龙江工作的姐姐每年也回家过年,会带些蘑菇、木耳,还有干果。父母在乡下也积攒下来一些美食,妈妈使出浑身解数,总能做出一桌味道独特的年夜饭来。彼时,厨房传来砧板噔噔噔剁肉、切菜的声响,窗外阵阵爆竹,夹杂着人们的阵阵谈笑声,耳畔似乎演奏着一曲年的欢快乐章,浓浓的亲情盛宴早已在心中开启。
父母离世以后,连续几年我都很怕过年,因为二老在时,节日里的一切都由他们操持,如今,我失去了主心骨。特别是除夕夜里,听着窗外远远近近传来毕毕剥剥的爆竹声,我的心里总是萦回着《牡丹亭》里的两句唱词:“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我最小的妹妹小我8岁,当年上山下乡、返城工作都紧随着父母,结婚成家后也与父母比邻而居,对于母亲操持家务的能力,她继承得最好。知道父母离世后我郁郁寡欢,她便带着妹夫连续几年到我家过春节,为家里增添了浓浓的亲情和喜庆的氛围。今年除夕前,妹妹、妹夫很早就发出邀请,让我和妻到他们居住的城市营口过年,我们欣然应允。除夕这天,妹妹、妹夫在屋里屋外贴上大红福字,茶几上摆满花生、瓜子、糖果,又打开录放机,播放父亲当年最喜欢听的梅兰芳、马连良、裘盛荣演唱的京剧选段,接着便在厨房忙活起来。按照母亲生前的规矩,年夜饭要赶早(因半夜还要吃饺子),下午5点刚过,丰盛的佳肴就已端上桌。家常菜,老滋味,伴随着窗外阵阵鞭炮声,看着满桌熟悉的菜肴,闻着那久违的香气,仿佛又回到了父母的身边,重新找到了当年回家的感觉。一个人味蕾的偏好往往是自幼养成的,自家的味道尽管一年年不断重复着,却总有着久别重逢的亲切。
时代在变,人们的观念也在变。随着传统习俗的式微,人们对过年的期待感也不再“爆棚”,但是正月里,无论是十里长街还是村路乡道,笑意写在每个人脸上,温暖和谐的春光四处流溢。路人相见,即便并不熟悉,也都点头致意,平日里疏于见面的亲朋好友,发个短信或微信相互祝福,传递关爱之情,所有这些,都源于我们源远流长的民族传统。农业文明向工业文明的转化进程中,人们的生活转向多元,但是传统社会的人情伦理并未消失,正以崭新的形式呈现。
立春过后,祖国的江河湖海、大漠山川处处春潮涌动。春节长假已经结束,节日期间的浓郁亲情余韵袅袅,人们正打点行囊,在亲人的叮咛声中再次踏上征途,投入新一年里的胜日佳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