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仙之足

　　【感受文物之美·源流一物】

　　●西汉·马蹄金和麟趾金

　　●出土地点：江西南昌海昏侯刘贺墓

　　●墓葬年代：西汉神爵三年（公元前59年）

　　海昏侯刘贺墓的金器把人们的视线拉回西汉这个黄金帝国，其中的马蹄金（上图）与麟趾金（下图）是刘贺的祖父汉武帝为炫耀自己得到麒麟、天马两种祥瑞而专门制造的“纪念品”，蕴含着武帝对升仙的企盼，将马蹄金与麟趾金分赐诸侯王，暗示着武帝给诸侯王们的一个许诺，那就是带领他们一起升仙。

　　秦汉时期不死升仙被认为是可信和可行的。升仙既需要自己的努力，也需要一定的外部条件。“假外物以自固”，就是将外物的属性转移到自己身上、以使身体不朽，是升仙的基础。黄金因其永不腐朽而最受青睐，并被制成各种物品以供求仙者使用，这是马蹄和麟趾特地用黄金制作的原因所在。

　　升仙乃上升至天界，须获得天意的垂许，而符瑞是人、天相协的标志。麒麟乃大瑞自不待言。马蹄金的马指天马，像龙一样能够飞到天上的马。这种马和麒麟当然是不得了的祥瑞，所以被挑选出来，并用黄金制造成最关键的部位——升仙之足：马蹄和麟趾。

　　海昏侯墓共出土48枚马蹄金，大者重量在237.66克至246.29克，接近汉代一斤。造型仿马蹄，底部平整，腹中空，上部开口，保存较好者开口处镶嵌琉璃片。海昏侯墓共出土25枚麟趾金，重量在76.12克至83.36克。汉代麒麟形态说法不一，文献有“麋身、牛尾、一角”之说。从造型看，麟趾金细长小巧，底部截面呈尖圆形，后端附一小趾，很像是某种鹿科动物。

　　武帝得到白麟是元狩元年（公元前122年）；得到天马共两次，一次是元鼎四年（前113）敦煌渥洼水出天马，一次是太初四年（前101年）获取大宛良马。传说伏羲为王时有龙马负图出于黄河，尧帝时“麒麟游于郊外，万民知其为祥”，这些都是明君受命之瑞，因此武帝不顾大臣反对，竟然不伦不类地将天马歌用作祭祀天地祖先的郊庙歌辞，我们不妨来看一下：

　　其一

　　太一贡兮天马下，

　　沾赤汗兮沫流赭。

　　骋容与兮跇万里，

　　今安匹兮龙为友。

　　其二

　　天马来兮从西极，

　　经万里兮归有德。

　　承灵威兮降外国，

　　涉流沙兮四夷服。

　　太始二年（前95）三月，六十岁的武帝颁布诏书称“往者朕郊见上帝，西登陇首，获白麟以馈宗庙，渥洼水出天马，泰山见黄金，宜改故名。今更黄金为麟趾、褭蹏以协瑞焉。”褭蹏即马蹄。在此之前，西汉的黄金货币延续了楚国的圆饼状形制，武帝下令将其改铸成麟趾、马蹄之形，并“班赐诸侯王”，他将新、老祥瑞一起翻出来，是因为武帝老了，升仙的压力和渴望都很大很强烈。

　　黄帝一直是武帝的榜样，《史记·封禅书》说，黄帝骑龙升天，“群臣后宫从上者七十余人”。武帝大概希望自己也像黄帝一样带着“群臣后宫”，所以将马蹄金与麟趾金分赐诸侯王，也就是给了这些人保证和希望。

　　武帝是认真的，但武帝最终还是带着希望死去了，只有马蹄金和麟趾金至今仍熠熠生辉。

　　（韦正，作者系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