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这群年轻人一丝不苟地精雕细琢着一块块木版年画,应邀来参观的中外嘉宾不时发出赞叹之声,站在一旁的国务院参事、天津大学教授冯骥才开心地笑了。
这是近日在天津大学冯骥才文学艺术研究院举行的“年画新力量:中国木版年画传承人新生代作品展”暨“原生态·新生代——传统木版年画的当代传承”国际研讨会中的一幕。在这一“笑”一“叹”中,呈现出的是以知识界为先导,国家推动、民间力量参与的中国传统木版年画保护工作的新气象。以这些年轻人为代表的年画“新力量”,在冯骥才看来,正是年画“新希望”所在。
“农村没了,年画何有?”
参加这次研讨会之前,山东工艺美术学院教授赵屹特意去了一趟潍坊。潍坊杨家埠是木版年画之乡,赵屹发现,这里百姓家门口早已不贴传统的“门神”年画了,而是被机器印制的“门童”画代替。对此,赵屹并不感到惊讶,放眼全国,这样的情形比比皆是。
“先是年的历史,然后是年画的历史。”冯骥才说,最初的年画以信仰类、功能性的神像为主,经过两千多年演进,年画的内容愈加丰富。
2000年前后,随着中国现代化浪潮和城市化进程加快,传统木版年画濒临消亡。以冯骥才为代表的一批文化学者多方奔走呼吁,于2003年推动实施了“中国民间文化遗产抢救工程”,其中年画即是率先启动的项目之一。经过近10年艰苦努力,正当中国木版年画的抢救、挖掘、整理和重点保护工作初见成效时,一场几乎是“覆灭性”的危机随着城镇化浪潮席卷而来。比如,杨柳青历史上著名的画乡“南乡三十六村”,数月之内所有原住居民都要搬出,生活了数百年的家园连同田畴水洼被推得一马平川。“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农村没了,年画何有?”冯骥才的感觉是,“刚刚整理好的历史文化遗存一下子鸡飞蛋打了……”
“技艺有了,年画没了?”
在潍坊杨家埠,赵屹调研了一批20~50岁之间的新生代年画艺人。其中一位传承人是刻版、印画、造纸全能型的工艺美术大师,近年来受市场影响,他的很多作品与杨家埠传统年画渐行渐远,走向了开发带有刻印工艺衍生品的道路。这让赵屹反思:“技艺有了,年画没了?”
而在山东高密扑灰年画产地,1970年出生在扑灰年画世家的王树花,始终生活在当地浓厚的扑灰年画氛围中。作为扑灰年画省级非遗传承人,她清楚地认识到“原汁原味”的重要性,她的作品也被公认为“原生态地保留了扑灰年画的传统风格”,在当地百姓中保留着较高的认可度。村民盖新房、搬新家都习惯挂各种装饰性扑灰年画,扑灰年画在这个场域中得到了有效保护与传承。赵屹认为,王树花这样的艺人是文化遗产传承的主体与核心。
“这是一种新的传承现象。”赵屹直言,在保障经济收益的前提下,将会有更多美术、设计专业院校毕业的年轻人进入年画创作、生产行列。但他们的作品没有采用扑灰技法,而是借鉴多种工艺技法绘制人物形象,在扑灰年画的经营概念下,走向了工艺年画的创作之路。
对于这些现象,冯骥才坦言“这是一个难以规避的过程”。他认为,必须鼓励传承人把自己那一方水土的精华掌握住。“不能把市场的压力让传承人独自去承受,更不能让传承人应付和屈就市场。”冯骥才说,传统木版年画“经典不能变”“手工性不能变”“地域性不能变”,即便变也是传承人自己主动去变,同时得到当地老百姓的认可。
“新生代,新力量!”
在此次国际研讨会召开的同时,一场“中国木版年画传承人新生代作品展”让前来参加研讨的中外嘉宾对于冯骥才“新生代、新力量、新希望”的感言感同身受。
在展览现场,江苏泰州的宋保旺,四川绵竹的陈刚、陈健,四川夹江的张荣强和天津杨柳青的霍树林等传承人展示了传统木版年画勾、刻、印、绘、表等多项工艺流程。这5位传承人中有两位是70后、3位是80后,他们对自己传承艺术的挚爱之情令人感佩!陈刚、陈健在继承发扬传统工艺的基础上,大胆拓宽创作题材;张荣强发现现代颜料无法完全展现年画艺术的魅力,于是潜心研究,用自制颜料恢复传统年画精髓;江苏桃花坞木刻年画社开发的桃花坞木刻年画人机交互系统,让观众在电脑系统上操作,体验桃花坞木版年画的印制过程。年画当代传承人正以实际行动担当起年画传承的使命。
新生代传承人在坚持原汁原味的同时,也在尝试创新。比如,张荣强近期就在考虑开发出适合现代人审美取向的年画作品;宋宝旺考虑将“形态、思想融为一体”创作新作品;霍树林则希望创作一些新的题材,甚至考虑出版年画教材,进学校教孩子,让更多的人了解传统。
冯骥才用一句话表达了自己的心情:“这些年画‘新力量’代表着年画‘新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