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主角1月14日安然离世,1月15日,搜狐文化主办的“周有光先生112岁寿诞座谈会”不得不改为“周有光先生追思会”。几十位学者、出版人、媒体人和周有光的亲属共同缅怀逝者,虽然难免悲伤与泪水,但人们说得更多的,是周有光对生命的态度,是如何循着周有光的脚步继续前行。
“我舅舅这次住院本来病情控制得挺好,精神比较好。他跟两个小保姆说,我们三个人偷偷一起回家吧。大夫没有同意。”周有光的外甥女毛晓园说,没能偷偷回家的周有光,开始给两个保姆讲故事,讲他的兄弟姐妹,讲他的老家,“讲了差不多有两天两夜,他讲累了,就开始睡觉,从出院前两天到最后,基本一直在睡觉。他就是这样睡着睡着就走了,离开我们。”
今年95岁的诗人、人民文学出版社原总编辑屠岸是周有光的表弟。他回忆,相伴近70年的妻子张允和过世时,周有光原本非常悲伤,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他跟我说,西方有一位哲学家说过,人的死亡是为后来者腾出生存空间,这样人类就可以生生不息,一代一代地传下去。从这样一个观点来看待死亡,对我来讲很新鲜,印象深刻。”
周有光的另一位外甥女屠乐琴,在书面发言中回忆起儿子周晓平去世时的周有光:“我们真是愁肠百结,不知道怎么告诉舅舅才能让他承受住这样的痛苦。没有想到我住在舅舅家的那天晚上,10点多的时候,舅舅让保姆推着轮椅到我的床前把我叫醒。他说,你为什么要来北京?110岁的老人在我的惊慌当中讲了他对儿子的爱,讲了儿子的病,分析了儿子的一生和他的家庭。最后他说,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愁也没有用,这样的事谁都会碰到。所以我要把《从世界看中国》印出来,让大家心胸敞开,不要狭隘……这就是我的舅舅。在如此痛苦面前,虽然谁也没有点破真相,但是却心如明镜。110岁的老人强忍下自己的痛苦,反过来安慰下一辈,我无言以对。”
作为学者,除了与家人的倾心交谈,周有光更多的时候是用著述表达他对世界的思考。“周老在为三联书店写的《怀念邹韬奋先生》这篇文章中提出了对出版社的希望:书店的价值,不在它规模的大小,而在它所出版的书在历史上发生过什么影响,是促进社会发展,还是促退社会发展。后来他又给我们题词‘历久弥新’,我想这不但是对出版社的希望,同时也是对时代和社会的思考。”三联书店副总编辑郑勇说,在过去的20多年间,三联书店出版了周有光撰写的《语文闲谈》《百岁新稿》等十几种书,“今天重读周老的40多本书,尤其是我更熟悉的三联出版的十几种书,他所留下的人生轨迹是具有启示意义的。”
“周先生的书没有什么很长的,都是短短的、纲领性的,语言明白如水,把一个事情说得很清楚。他的逻辑性特别强,这种逻辑也跟他搞计算机有关系。”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员雷颐与周有光有30年的交往。20世纪80年代,就是这位骑着铁皮小三轮车的老头,让雷颐第一次看到如何在计算机上敲出汉字。
“我们有机会能够近距离地看到他在斗室之中,怎么样观察天下、研究天下,是特别幸运的。”沈从文、张兆和的孙女沈红说,在后半生,周有光对世界的很多思考都变成了文字,“这些文字对我们来说,不是财富,不是资源。对我来说,这些文字是对后代人认真的追问,也是一个美好的邀请,期待更多后来的学人、更多知识人继续前行。”
(本报北京1月15日电 本报记者 杜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