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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16年07月11日 星期一

    孩子无望的日子,有他们

    ——走近北京儿童医院舒缓治疗团队

    作者:本报记者 夏欣 金振娅 《光明日报》( 2016年07月11日 05版)
    在舒缓治疗活动中心玩耍的小患者们。北京儿童医院舒缓治疗团队供图

        【构建有温度的医患关系——聚焦医学人文精神】

     

        有一种煎熬旁人很难体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骨肉疼痛、拒食、恐惧,一步步滑向生命的终点,不能替代又无力阻止。

     

        这些绝望的双亲和他们不可治愈的孩子,是北京儿童医院血液肿瘤中心医护人员经常要面对的。

     

        2013年10月,“舒缓治疗”在这家国内顶级儿童医院起步,一些陷入极度痛苦的孩子及家庭由此接受了生理、心理及精神的全面佑护。

     

    把这个医学人文空白补上

     

        “孩子今天凌晨3点走了……感谢你和你的团队在孩子最后时光给予的帮助,在我们最无助的时候伸出了手……”采访周翾医生这天,她把手机上刚收到的这条微信给记者看,她说那是一个实体肿瘤、已左眼摘除的幼童。每每有接受临终关怀的小患者离去,她都会收到来自患儿家长的这类死亡告知的慰藉感受。

     

        在北京儿童医院,血液肿瘤中心副主任医师周翾的名字是与舒缓治疗团队连在一起的。

     

        她最初萌生开展舒缓治疗的想法,是在四五年前。“那时我的一个小病人已到淋巴癌晚期,治疗效果很差,我们婉转地劝说孩子父母放弃治疗,但是孩子的母亲非常坚持,这意味着孩子必须在医院承受更多痛苦,并在痛苦中死去”。

     

        “我不想再数日子了”“阿姨,我还有多少天”,不只是那个孩子,周翾一次次被这样的话刺痛。她想减轻他们的痛苦。

     

        于是她开始集纳舒缓治疗的信息,用出国进修的机会,与国外同行交流,在临终关怀医院的儿童病房前驻足沉思。

     

        然而在我国,舒缓治疗多限于对老年人的临终关怀,很少像一些国家那样成为独立学科和医院科室,针对儿童的舒缓治疗几乎还是空白。周翾觉得这个医学人文缺失必须补上,并且,一线医生有这个责任。

     

        2013年10月,周翾和她的同事、护士王春立决定行动起来,实践这样的治疗理念:把重点放在让小病人及家人摆脱恐惧和缓解躯体、精神的痛苦上,特别是帮助那些不可治愈的孩子,从创伤性手术和化疗中解脱出来,拾回快乐和童趣,相对舒适、平静地走完最后一段路。

     

        她们首先找到无法治愈、已离开医院回家的患儿,跟踪介入舒缓治疗指导。周翾说,她们通常会在下班后与患儿家长电话沟通,一个随访需要半小时或者一个多小时,每周至少两次,全部是义务的。

     

        当然,这项工作还包括为正在医院接受治疗的孩子做疼痛管理和心理辅导。说来很难相信,开始没有任何经费,请心理医生辅导时,支付必要的交通费、餐费等,周医生她们都是自掏钱包。

     

        尽管如此,她的志愿团队人数仍在扩大,目前在院内已有7名志愿医护人员,院外注册志愿者60名。今年7月1日,他们聘请了第一位专职社工。

     

        2014年,在新阳光慈善基金会的帮助下,“新阳光儿童舒缓治疗专项基金”建立;2015年3月又筹资建立了“风能人儿童舒缓治疗活动中心”;2016年3月,中国儿童舒缓治疗协作组在北京儿童医院宣布成立,有全国20多家医院加入进来。

     

    帮助孩子对抗恐惧和极度痛苦

     

        第一例接受随访的是一个9岁的京外白血病患者。孩子离院回家后,出现胸水、腹水、间断发热等症状,但他的父母一时还放不下继续借钱做化疗的想法。

     

        对这样孤寂无助的家庭来说,周翾她们的出现不啻是重霾中的一束强光。孩子父母渐渐接受了舒缓治疗的理念,开始把“孩子心情好起来,舒适起来”当最要紧的事,定期在家中给孩子输血、吸氧,调养,体验平静和快乐。

     

        “孩子有了笑容”“带着小口罩和别的孩子玩儿了”,这样的反馈多了起来。不知不觉中,至亲们渐渐迈过了心理的那道坎儿。

     

        “最后的时刻是在家,还是去医院?”周翾适时让王春立告知家长做出选择并给出具体建议。第二天,孩子妈妈也从容相告,已请了乡村医生上门,备齐了止疼药、镇静剂和氧气以及最后穿的衣服。

     

        没有出现憋气和疼痛。孩子在还有意识的时候,把目光分别转向身边的妈妈、爸爸,一一道谢,然后自己拔掉氧气,在几分钟后静静离开。

     

        除了临终患者,周翾认为舒缓治疗应从患儿入院即开始介入,至少包括疼痛管理、心理支持、社会支持和临终关怀几方面的帮助。

     

        比如止疼这件事。谁能想象,脊髓里满是癌细胞的孩子,那种浸润神经的疼痛有多厉害。“在0级至10级,几乎超过分娩之痛。常规药剂不起作用了,有时候,在孩子无间歇的挣扎哭喊中,我们当医生护士的几乎要和家长一起崩溃……”用什么办法对抗如此持续的疼痛?他们对照临床用药指南,边实践边摸索。没有像国外那样的止痛泵,就找来输液泵代替,实验、观察剂量规律,同时参考化疗的情况。直到孩子能平躺,能坐起,能吃饭。最终成功将儿童脊髓肿瘤的10级疼痛降低为0级,成为可以推而广之的疼痛管理方法。

     

        “还有对住院患者的心理疏导。尤其处于青春期的孩子,在重病后性格变化很大,如果不介入舒缓治疗,即使治好,也难估计对孩子一生的负面影响。”周翾说。

     

    希望团队走得更快更远

     

        由于床位的极限饱和,北京儿童医院血液肿瘤中心的病房环境让人揪心。“120张核定床位,挤下200人左右的实际住院人数,还怎么考虑家长陪床?原来我们每年接纳白血病患儿二百多人,现在增加三四百人。”王春立说,“医生明显不足,全国儿科血液医生开会时都凑不到200位。”

     

        可以想见,在这样的情形下义务开展舒缓治疗,是一件怎样艰难的事。记者通过预约采访已明显感到,王春立的时间分配也是以分钟计的。“与付出时间比,付出心力更难一些。所以加入我们团队的第一个原则就是自愿,否则很难坚持做下去。”王春立说。

     

        有了基金支持,周翾团队2015年在医院附近的宾馆租用了独立的活动场所,给家长和孩子提供了一个家一样温暖好玩的地方——风能人儿童舒缓治疗活动中心。

     

        目前这个中心已有正式注册的志愿者近六十人,培训上岗,轮流值班,全天开放。小患者们被带到这里画画、做手工等。今年4月,志愿队伍在北京植物园组织了一次户外赏花活动,孩子们无不喜出望外。

     

        从2014年年初到现在,周翾团队已接手七十多位临终患儿。尽管舒缓治疗还只是星星点点处在初级阶段,但是这一步终究跨了出去。

     

        “关注和接受这件事的人明显多起来了,有人会把需要帮助的临终儿童介绍到我们团队。许多病人不再惧怕‘回家’后的孤军奋战了,可通过随访系统App,随时和我们取得联系。”周翾说,在北京儿童医院,由于病人饱和度超高,目前还做不到开设儿童临终关怀病房,但他们已另辟路径,启动了与北京、郑州的两所二级医院的合作模式。在上海一些机构,这项工作开展得更早更好些,已经有医院专设儿童临终关怀病房了。“还希望走得更快一点,像一些国家那样,吸纳专门的医生、护士、社工、心理治疗师等,组成独立的舒缓治疗团队。”

     

        (本报记者 夏欣 金振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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