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动物】
最近回老家,我问母亲:“乡下还有没有黄鼠狼?”母亲不容置疑地告诉我:“有啊,夏天还常能见到它们在田间地头跑来跑去呢!”
我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童年……
邻居家的远房亲戚是位年轻的猎人,每年冬季都要来我们村打猎。一天雪后,他又来了,跟着两条跑前窜后的小猎犬。
他的目标是我家屋后高高的草垛。
随着一声号令,两条机灵的猎犬摇头摆尾地绕着草垛不停地嗅着,不一会儿就在靠近河岸的那头狂吠起来。这给了猎人明确的信号——猎物就在那头的草垛里。
猎人张开捕猎的网,将草垛围起来。猎犬在网外,猎人在网内,手握一根磨得亮光光的长木棒,对着草垛的那一头猛戳。只听“嗖”“嗖”两声,从草垛里蹿出一大一小两只黄鼠狼,惊慌失措,企图跳出猎网。
两条猎犬虎视眈眈,冲着猎物狂吠不已。乱了方寸的黄鼠狼撞在网上又弹回来,左冲右突了好一阵后体力渐渐不支。在猎人的穷追猛打下,小黄鼠狼折了腿,眼见就要被逮住,大黄鼠狼不顾一切地朝着猎人扑过来,将猎人和猎犬引到草垛另一头。
我当时站在小黄鼠狼的斜对面,靠近冰封的河岸。在怜悯心的驱使下,我悄悄地将网拉开一条口子。它怔怔地看了我一眼,纵身跃过网,一瘸一拐地向对岸跑去……
多年后的一个下午,我放学经过家附近的稻田,突然听到一阵尖利的咔咔声,似有人在急促地打喷嚏。我停住脚步,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毛色金亮的黄鼠狼在葵花秆间上蹿下跳,下来时一只前脚先点地,其余三只脚配合着行动。
我的注意力完全被它吸引,浑然不知此时潜伏的危险——一条大蛇扭成波浪状横在葵花秆下,灰褐色的头,暗褐色的背,灰白色的腹部不均匀地分布着黑斑——我断定,这就是大人们提过的剧毒地扁蛇。
瞧见大蛇后,我被唬得魂飞魄散,掉头就跑。强烈的好奇心又让我折回来,看到了惊心动魄的一幕:
蛇昂起三角形的头,迅疾地吐着信子,两眼紧紧盯着黄鼠狼,原地不动摆开了阵势。黄鼠狼先是单腿直立,跳跃着绕蛇一圈,如一位得道的道士画了个符,蛇立马盘成圆盘状,纹丝不动。随后,黄鼠狼开始发动进攻,或左或右,或进或退,极其灵活;而蛇又笨又慢,瞻头顾尾,被弄得晕头转向。一番对峙、交手后,蛇的反应更慢了。这时,黄鼠狼单脚腾空,猛扑上去,死死咬住蛇的“七寸”。蛇孤注一掷,用身子将黄鼠狼紧紧缠住,越收越紧,欲置其于死地。黄鼠狼也非等闲之辈,拼死一搏,肚子越鼓越大,然后猛地回缩身子,像泄了气的皮球,让蛇的缠身术落了空。这么一折腾,蛇的气力已消解大半,黄鼠狼仍斗志昂扬,继续扑咬。最后,蛇再无招架之功,被黄鼠狼活活咬死。得胜的黄鼠狼叼着猎物慢慢挪走了,直至消失在稻田里,灰白色的土路上留下点点血迹。
我心有余悸地暗自庆幸:幸亏黄鼠狼及时解围,才免遭毒蛇致命一击。
此事已过去三十载,如今,人到中年的我更加相信,童年路遇的那只勇猛的黄鼠狼就是我小时候从猎人网下放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