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动物】
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我正值童年,生活在金沙江大峡谷西岸。那片原始森林虽然充满了恐怖和危险,却也具有无限的魅力和乐趣——与黄蜂游戏更是一种充满了刺激的乐趣。
我对黄蜂着迷是因为先前生活的乌蒙山里没有这么大、这么多的黄蜂。突然来到这片原始森林中,对黄蜂顿觉新奇。
我认识的第一种黄蜂土名叫牛角蜂。彝族老人说,这种蜂能够钻进牛角让牛奇痒难耐直至疯狂而跳岩。牛角蜂个头如一节食指头,头尾身几乎一样大小,通体乌黑,只有翅根处有一点点金黄,独立行动不结群,飞时发出嗡嗡声,喜好血腥味。
黄牛非常怕这种蜂,每当它飞临,牛都会惊恐地打喷气、扇耳朵、甩尾巴,以防被刺。牛角蜂喜欢在房檐边儿的横木上钻一个指头般大小的洞产卵生子。我不知有毒,看见它飞进洞内,就用手去蒙洞,很快手掌就像被针扎进了心一样酸麻恶心,火烧似地疼起来。那时不知怎样救治,父亲瞪了我一眼,本想动手打我,却忍了,拧下烟头取出黑乎乎的烟油抹上算是抢救完了。第二天,我的手已经肿得像个泡粑,偶尔还恶心呕吐。就这样挨了几天,症状才渐渐消了。
吃了这次亏,我再也不敢用手去蒙蜂洞了,心里却总想搞清是什么刺伤了我。一次,我取来一根带叶的树枝,猛地一下把牛角蜂打在地上,让它昏头昏脑地不停反复伸刺着毒针。我顺手抓了只小鸡让它刺,小鸡惊叫一声后就没了动静,没过多久就死了,我这才领教到牛角蜂的厉害。
盛夏到了,金灿灿的南瓜花开得到处都是,牛角蜂常钻进花中吃花蕊上的粉。我就轻手蹑脚地将花口收拢,把牛角蜂装在里面,任凭它在里面嗡嗡地叫。用如此方法,我收拾了不少牛角蜂。
秋天,挖红苕或挖地的时候,常会从土中挖出一窝黄蜂。这种蜂体量有一指节半粗长,棕黄色的皮肤,眼睛大、突出在外,飞时发出嗡嗡声,被称为“土甲子”。
土甲子算得上蜂中之王。水牛抵不过它三刺,狗见了都灰溜溜地躲得老远。一次和父亲去挖红苕,挖到了土甲子。我用手中的衣服扇打,将落地的踩死;父亲则顺手一锄土盖住蜂洞后,领着我顶着羊皮褂逃开。
作为童年的玩物,由于森林的消失和人为的猎捕,黄蜂现在已踪影全无。吃野味的风气刚兴起时,听说蜂蛹相当滋补,蜂包壳是治疗风湿病的极佳良药,一个蜂包拿到城里可以卖两三百元,于是就有人趁天黑用火把烧蜂包。蜂一见光就涌出洞,翅膀被烧着而掉在地上。直到洞中再无蜂飞出,来人才停止火烧,取走蜂包。更毒的是用棉球沾农药敌敌畏塞于洞口,待蜂中毒死亡后取走蜂包。如此斩尽灭绝地四处寻找蜂包,不到十年就已见不到黄蜂了。
如今,抱着声光电玩具的孙儿,怎么也不会想到爷爷的童年会有那么多趣事,那时的自然世界是那么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