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昌平南口的燕山脚下,有一座普通的院子。作为清华大学核能与新能源技术研究院基地,这座别称“200号”,“年龄”超过半个世纪的小院,孕育着世界上最先进的核技术,也记述下清华大学核能与新能源技术研究院院长兼总工程师张作义带领团队埋头苦干、让中国高温气冷堆技术从跟踪、自主创新、跨越,到走到世界前列的重要历程。
从履历上看,这位中等身材,戴黑框眼镜的儒雅学者似乎一直顺风顺水:17岁考入清华热能系;32岁,成为清华最年轻的教授之一;39岁,出任核研院院长,领导了世界首座固有安全的模块式高温气冷堆示范电站的研发及工程实施,成功突破了高温气冷堆的主要核心技术,使我国成为世界第四代先进核能系统的领跑者。可熟悉张作义的人都知道,荣耀背后,为让我国早日建成自主创新、安全运行的核电站,张作义和他的团队备尝艰辛。
早在1986年,国家“863”计划支持发展高温气冷反应堆,清华核研院就自主研发并建成1万千瓦高温气冷堆,掌握了自主发展高温气冷实验堆的技术基础,当时还在读研究生的张作义,就是这个优秀团队的一员。2006年,“大型先进压水堆及高温气冷堆核电站”作为16个重大科技专项之一被列入《国家中长期科技发展规划纲要(2006-2020)》,目标是要建成世界上第一座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20万千瓦级模块式高温气冷堆商业化示范电站,张作义又被任命为“高温气冷堆核电站”专项的总设计师和专职技术责任人。
自主知识产权、世界首座、示范电站——责任面前,张作义把“知难而进,众志成城”的院训当作整个团队的“精气神”,开始了漫长的攻坚之旅。
加班、熬夜从来都是家常便饭。多年来,张作义和同事们一起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做实验、搞科研上,最忙时甚至昼夜连转。“张老师的办公室里,摆着个长沙发,还常备一箱方便面。饿了,办公室就是食堂,泡上袋方便面,技术图纸当‘调料’;累了,办公室就是休息室,在沙发上稍微眯一会儿,就又精神抖擞地投入‘战场’。有时技术讨论会结束得很晚,食堂已经下班了,他还邀请大家一起到他办公室吃方便面。”一位张作义团队的科研人员告诉记者。
与长时间枯燥的科研工作相比,面对重大选择时的技术决策更加令人“纠结”。
“2006年的那次决策,是我人生遇到的最大挑战,几乎用尽了我的全部精气神。这样的挑战,人的一生也就遇到一两次。”当示范工程采用何种技术方案的难题摆在面前,张作义清晰地记得彼时的艰难:如果决策失误,损失的不仅是几十亿元的投资,更严重的是可能使中国在高温气冷堆的技术研发方面远远落后于发达国家。巨大的压力让他几个月茶饭不思,他反复衡量、核实数据、出国考察……最后,他终于作出重大决定:在示范工程中采用传统的蒸汽透平而不是更加先进的类似于燃气轮机的氦气透平;采用小的更加简单的反应堆模块技术,两个模块并一机,实现20万千瓦的机组发电功率。
当时,南非也在开发高温气冷堆,他们的决策与中国截然不同:采用氦气透平,用大的双区球床堆芯。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工作的深入,原先自认为比中国方案先进的他们不得不承认中国人太聪明了:既避开了他们碰到的主要技术难关,造价也更有竞争力。
可每次说到这些,张作义总不愿渲染自己,而总是强调团队的力量:“研发高温气冷堆是个系统工程,要有一群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的人,要有数十年磨一剑的精神,潜心研究、锲而不舍。”
一次次奋力冲关的背后,是什么力量在默默支撑?
“科研做到这个份儿上,很难说谁比谁更聪明,而是要看谁更耐得住寂寞,谁更能坚持。”作为一个1988年就入党的老党员,张作义始终把“党员”的理想与信念放在心头。如今,在继续向科学高峰攀登的同时,张作义更愿意把这些情怀讲给学生、后辈听:“我们扎根于中国这块大地,就要踏踏实实地去帮助解决13亿人过上小康生活所面临的问题和挑战,保持中国第一的水平。当这个国家成功时,我们就肯定是世界一流了。”
(本报记者 邓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