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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16年05月03日 星期二

    文化视角

    世好妍华 我耽拙朴

    ——谈《嘉木怡情——明式家具审美丛谈》

    作者:朱良志 《光明日报》( 2016年05月03日 10版)
    榉木灯挂椅
    榉木素雕花合柱架子床

        明式家具具有很高的审美价值,它将家具制作上升为一种艺术。今天我们所说的明式家具,主要指明代中期以来以苏州为代表的家具制作,即所谓“苏作”。从时间上看,明代中期到明末是其制作的高峰期,这一传统一直延续到清雍正时期,故人们常将清前期的家具也归入明式家具中。乾隆年间风格丕变,一种受异域风气影响的、具有浓厚装饰意味的清式家具取代了明式家具的传统。

        在今天,“清式”和“明式”两种家具范式并存于我们的家具世界中,二者各有优长,未可轻易轩轾。然而,就艺术品质而言,尤其是研究界又多将“明式”家具作为最高典范,这并非是贵远贱近的眼光所使然,而在于“明式”所涵纳的这一传统,似乎更“接地气”,在繁缛炫目的现代文明中,这种不事张扬、重视内蕴、风味幽淡、色彩沉静、线条清晰、风度超逸的家具形式,唤起了我们一些遥远的文明记忆;这种文静而不文饰、清雅而不清高、远俗而又近人的美感世界,似乎氤氲进我们深藏的文明幽怀里。

        “明式家具”这个概念在我看来,至少包括三方面的内容,一是作为“物”的存在。流传的那些明代中期以来吴门家具名品,常常在拍卖行见到的令人爱不释手的木作,是体现明式“范儿”的主流,而后人依其范式所制作的家具,也可称为明式家具。二是由此类家具中抽绎出的一套垂范于人的“式”,如同绘画中所说的“吴家样”“周家样”。清沈春泽说,观明式家具重在“韵”。王世襄以简练、淳朴、厚拙、凝重、雄伟、圆浑、沉穆、秾华、文绮、妍秀、劲挺、柔婉、空灵、玲珑、典雅、清新等十六品,来概括此“式”。这是一套具有独特的形式规制、风格境界特点的家具。三是围绕此类家具所产生的独特的“生活世界”。今天我们看这些风格简约、线条优雅、气象高严的木作,已经不是一个被观照、享用的外在之物,而是一种“长(cháng)物”,是“人所延伸的世界”。正像朱家溍先生所说的,优美的家具绝对不是孤立的,它是整个环境艺术的一部分。家具不仅是空间陈设中的存在,而且是人内在生活展开的凭依。明式家具所延展的是一种生活的方式,一种体物的眼光,一种看世界的态度。欣赏这样精致的“物”,不是伸展握有“物”的欲念,而是在颐养一种独特的精神。所以明式家具具有“蒙养”心性的特点。

        明式家具具有丰富而独特的内涵,它的产生出自吴中地区精良的匠作,又是一代文人艺术思潮影响下的产物。明式家具是体现独特“文人意识”的家具,可以说是一种“文人家具”。那个时代文人画的突出发展(如沈周、文徵明的绘画)、文人园林的兴盛(张南垣式的平阪小坡取代此前的大制作)、文人印的转型(明代中期以后印章一道由匠人之作向文人之印转换)以及文人盆景兴起等等,都是时代艺术风气的典型表征。明式家具的形成和发展,呼应着这一传统。它由一个地方的精工木作,进而演化为一种有代表的风尚,其流风所被,直至而今。在今天多元文化的大格局中,仍然有其不可撼动的地位。品味着明式家具的传统,似乎在欣赏一种文化,体验一种生活,安顿一种理想。

        今天我们对“明式家具”研究,既要重视它的制作,也要重视它的品鉴。只重视“造”,不重视“品”,是无法进入明式家具深寓的意义空间中去的。今天所见明式家具研究作品中,研究具体制作者多,对其进行社会学、文化学的阐释者也有,但缺少的是对此一家具传统的品鉴研究,而此一研究攸关明式家具传统“生活世界”的揭示。

        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品读严克勤先生的《嘉木怡情》一书令人感到格外亲切。这是一本关于明式家具赏鉴的著作。此书之宗旨,在于还原明式家具产生发展的精神空间,让人们通过当时特有的“生活世界”去看明式家具的特点。作者对中国艺术有深入的研究,前些年出版的一部有关宜兴紫砂的著作,就显示出他对中国艺术有一种独特的眼光,这部关于明式家具赏鉴的著作,延续了他的写作方式,又有很多新的内涵。

        此作显示出作者取意广大又用心精微的特点。在浅斟慢酌之中,颇有理论发明,读之启发多多。如此书对明式家具“包浆”之美的论述,以前言及此法,多在工艺层面论之,鲜及其精神层面。而此著认为,“包浆”是器物表面一层特殊的光泽,是经过人手的反复触摸,经年累月而形成的一层自然幽然的光泽,“包浆”是人的体温与岁月共同打造的。作者说:“包浆之为光泽,含蓄温润,幽幽的毫不张扬,予人一份淡淡的亲切,有如古之君子,谦谦和蔼,与其接触总能感觉到春风沐人,它符合一个儒者的学养。这种包浆,从美学的角度来仔细分析,它是明与昧、苍与媚的完整统一。说它明亮,包浆的光亮的确光华四射,夺人眼目,但仔细看,它又决非浮光掠影,而是暗藏不露,有着某种暗昧的色彩。”他的描述,使我想起了晋人欣赏的人格最高境界之“幽夜之逸光”。又如他对榉木这一明式家具习用之材的分析,也颇具胜义。榉木虽不属硬木类,但在江南几乎被视为硬木,不仅在其质料坚固,线条坚劲,更在于其中包含的一种朴质野逸之风,成了当时文人的至爱。在文人室内陈设中常有它的身影。这与当时的“狂禅之风”有一定关系,与打柴担水无非是道的哲学观念有关,也与“世好妍华,我耽拙朴”的传统哲学思想有关。正因此,吴门家具这一偏好,其实有深广的哲学思想和存在智慧存焉。作者引领我们看到榉木家具背后一个不寻常的世界。

        (本文作者系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

        《嘉木怡情——明式家具审美丛谈》 严克勤 著 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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