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缺书的日子

    坐在自己不大的房里，满眼都是书，不仅仅是文学的，还有科技的，甚至还有美食的，随便翻翻，都有自己读过的痕迹，但印象深的却不多。想了几遍，还是想不出几本来，便有点失望，不知不觉便想起那些缺书的日子，记忆竟那么深刻，以至于深刻得让今天的自己很是羞愧了。

    记得还是小的时候，村里教书的孔老师家有两本《古文观止》，还是线装的那种，他常坐在一棵榆树下摇头晃脑地读，引得我就蹲在他的身边，入了迷地听，连娘叫我喝汤的唤声也听不见。我多么想把那书拿了来，好好读一读，但孔老师却瞪着灯笼一样的眼说：“小孩家，你能看懂？”说了，便不看我，又抑扬顿挫起来，馋得我如吃不到鱼的猫。

    终究，老师忍不住我的缠磨，便答应我拿去看，不过他笑了说：“我啥也不要，就叫你娘给我做一双布鞋来！”回来，我对娘说，娘笑了说：“这老夫子，想穿鞋，还用这门儿！”

    不能说那样的书有多神圣，但却是中华文化的精粹，虽然我啃的半生不熟，却啃得认真，不会的地方就去问孔老师，他摸着我的头说：“你这娃，赶紧看啊，不然，你娘又该给我做鞋了！”鞋没有再做，但范仲淹的《岳阳楼记》，欧阳修的《醉翁亭记》，连诸葛亮的前后《出师表》等，我却能从头背到尾了。孔老师说，不仅仅要会背，还会悟，悟文中的精气神。

    那一年，我到青海格尔木河东农场打工，缺氧，我还是不怕的，就是缺少书读。没有书读，觉得这日子就没法过了。忽一日，听说农场的中学有图书馆，便高兴得不得了，去了才知，人家不对外开放。我闻风打听，知晓学校的马校长和我是河南的老乡，于是，我就在星期天帮人家干活，套上了近乎。马老师说：“你这孩子，不早说！想看书，走，拿去！”

    就在那样的日子里，我读了萧红，读了鲁迅，读了张爱玲，当然还有托尔斯泰，还有大仲马、小仲马等，我觉得书比氧气还管用，我竟没有为缺氧害过一次病，身体不仅结实了，连心都是明朗的，对着没有边际的沙漠，我竟能把“在那遥远的地方”唱得有模有样，还吸引了那个藏家的姑娘驻了足听。

    如今，书不缺了，却缺了读书的那一份激情，读书的那一份心境。古人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其实，读书的境界就在人心的宁静，心静了，书就有了魂，有了魂的书，伴着我们，前面的路便不会迷失。

    日头升起老高了，红红的，把山照得也着了霞，我向着她，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是书想我了。不，是我想书了。缺与不缺，从此，我都要好好读书，好好做人。

    （赵大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