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后我就留在浙大一院麻醉科工作,万万没想到我会有一天到社区去当一名“上门医生”。
2015年6月,我被安排在曾怀孕建卡的地方——杭州市小营街道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下沉”。
因为怀孕期间多次在该服务中心接受检查,相比其他同事,我少了一些初来乍到的拘谨,多了几分熟悉和亲切。我与社区的老朋友们调侃:“我这80后像在医改浪潮中的一条欢腾跳跃的小鱼‘下放’,这里的作息相对于我们浙大一院麻醉科7点就开始上班的节奏,从容得都有点小惬意了。”
然而惬意只是一瞬间,因为我从事的是麻醉科,对基层社区医疗工作认识模糊,许多知识需要从头学起。
在“下沉”医院工作的第一天,我还来不及弄清楚门诊的工作套路,一大沓病历本已经摆在面前。还没有缓过神,一位老奶奶直接把胳膊伸到我面前说,“姑娘,给我量个血压!”。
问诊、查体、测血压、测血糖、量体温、配药,忙的热火朝天,等到再抬头一看已经是下班时间,外面还有四五个病人在排队。
“耳朵被听诊器整疼了,没想到社区医院这么忙!”我心里有些不快,原来以为社区医院会闲些,“下沉”就是来“休假”的。然而仅仅一瞬间,我立马为自己所想而感到羞愧,因为我注意到坐我对面的章医生因为不停地说话连声音都沙哑了。我连忙帮章医生倒了一杯水。
作为麻醉师,我在院内工作的3年基本上都是待在严肃整洁的手术室里,每天按部就班地做着随时会迎来挑战的各种复杂手术。对于我来说,阳光是奢侈的,因为在下基层之前,一直是无影灯的光芒照亮我们每一天的工作。
在基层的日子里,我每天朝八晚五,下社区,与老百姓打交道,这让我狠狠地和阳光亲近了一把。长久不见的同事看见我,惊讶地说:“你现在怎么这么黑了?!”
我心里说:“是啊,基层的锻炼带给我的岂止是肤色的改变。”
我想起印象较深的一次“上门”经历。
我接到一位残疾患者的电话说肚子不舒服,随即带上血压计、听诊器、血糖仪和工作手册就找寻了过去。
患者所居住小区楼道的灯是坏的,尽管外面只是飘着毛毛雨,楼道里却是阴暗沉静的很,轻轻地敲门声都显得突兀而刺耳。
一位六十岁左右的独居盲人大叔拉开生了锈的铁门,核对信息后侧身让我走了进去。
房间狭小而阴暗,一桌一床,两个人站着空间已经略显局促。我开始询问大叔的病情,大叔说起床时右上腹部肚子稍微疼痛,起来走了几圈,现在已经缓解很多,没有头晕头痛,腹痛腹泻,恶心呕吐等伴随症状。我让大叔躺下来查体,才发现不打开灯看不清楚,就询问大叔电灯开关在哪里,大叔熟练地找到开关按了一下说好了,可是灯没亮!
我一下子心酸无比,眼眶湿润了。“也是啊,一个独居的盲人,灯已经没有了实际意义。”为了不伤害他的自尊心,我硬着头皮为他进行了查体,量血压,测血糖,并给出了治疗方案。考虑到患者出门不方便,我又折返为病人买药、送药。后来我还常常去看望这位老人。
做一个社区“上门”医生,是我做麻醉师以前不曾有的经历,今后或许也不会再有。如果说“下沉”是我从医生涯中的一个偶然,那我要感谢这次偶然的相遇,因为它教会了我很多在手术室里学不到的东西——仁爱、珍惜。
(本报记者 严红枫 通讯员 张桂芬、张佳敏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