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韩国九段棋手李世石与机器人之间的围棋大战,掀起人们对人工智能的关注热潮。本期光明书榜推荐的《人工智能的未来》一书,关注的正是这一问题。该书是美国国家技术奖获得者、奇点大学校长、谷歌公司工程总监雷·库兹韦尔的最新著作,是一部洞悉未来思维模式、全面解析“人工智能”创建原理的颠覆力作。我们期待,库兹韦尔对于大脑和人工智能的理解,能够启发读者的更多思考。
喜欢人工智能的科学爱好者们,对图灵测试一定不陌生。电脑能否超越人脑?这一简单的问题,可谓萦绕在每一位深入思考的计算机科学家、计算机科学爱好者的心头。虽然也有人指出,图灵测试的提法或许并不准确,因为“它暗示了智能以及通常意义上的思维,都具有与人类行为无法分离的特征”。
但是,我们通常的思维,往往是将机器和人分开来看、来比较的。在库兹韦尔这本书里,需要扭转的正是这个“偏见”。
在库兹韦尔看来,人工智能的关键并非通过物理手段制造出媲美、超越人脑的“非生物性智能机器”。这条路行不通。他给出的方法简单有效:将人脑与电脑“嫁接”起来。这听上去是不是有点像普特南说的“缸中之脑”?
在本书中,库兹韦尔精心构筑了支撑他伟大预言的第一块基石。这块基石的目的,就是试图将大脑新皮质作为“新脑”的重要组成部分,与旧脑区别开来。
按照德国神经生理学家科比尼安·布洛德曼(Korbinian Brodmann)的大脑分区模型,人的大脑被划分为额叶、顶叶、颞叶、枕叶以及边缘系统等若干区块。布洛德曼分区模型,已成为脑神经科学家研究不同大脑区域与人的感知、语言、运动、情感、意识等生理及心理活动的标准参考模型。
库兹韦尔的分析也建立在这一大脑分区模型的基础之上。但是,他进一步借用美国神经生理学家弗农·蒙卡斯尔(Vernon Mountcastle)关于“皮质柱”的发现,对大脑皮质理论提出了自己的见解。他认为,神经生理学家和心理学家广泛采纳的“赫布假设”,即“神经元是大脑新皮质学习的基本单元”是不正确的。大脑中有300亿个神经元,它们参与学习、感知的基本单元是皮质柱,即神经元的集合。每个皮质柱大约包含100个神经元。而这样的皮质柱,被库兹韦尔称为“模式”。在库兹韦尔看来,奥秘就在这些从生理学上看是“皮质柱”,从心理学上看是“模式”的神经元集合当中。
哺乳动物的脑认知结构都呈现出“层级结构”的特点,这是具象感知到抽象思维之间得以顺畅转换的关键。大脑新皮质的生理结构,恰好也是这样的分层结构。库兹韦尔列举的大量研究成果证实,科学家对视觉皮质、嗅觉皮质的定向研究已经表明,在大脑皮质的分区、分层模型架构下,可以很好地解释外界感知、刺激—反应、联想、记忆等一系列生理—心理活动的内在机理。
但是,库兹韦尔发现,过去我们只是建立起了大脑皮质与生理反应、心理活动之间分层、分区的对应关系(当然,这一研究也远未达到完满的地步),却没有很好地解释这些生物信号、电信号是如何在层级模型的不同层级之间转换的。这其实是脑神经科学中最奥妙无比的问题。分子细胞水平的微小生物化学变化,如何与痛心的眼泪、惊恐的眼神、抽搐的嘴角联系起来?
库兹韦尔的大胆预言是将大脑新皮质(他称之为新脑)和大脑旧皮质(对应旧脑)区别开来。所谓旧脑,就是负责处理记忆、动作协调、嗅觉、视觉等感知系统,以及与新皮质保持联系;所谓新脑,则是处理语言、运动、空间、推理、知觉等高级功能。
在训练、学习和进化的过程中,新皮质无疑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识别模式、建立模式。库兹韦尔认为,只有建立起这样的模式识别机制,才能真正处理纷繁复杂的人类大脑所面对的各种问题,特别是意识、情感、想象和创造力的问题。
做好这些必要的铺垫之后,库兹韦尔的惊人预言开始有了一个大致的轮廓:将先进计算技术构筑而成的“非生物性大脑新皮质”,与人类的大脑新皮质“对接”起来,创造无可限量的人类智能大爆发的可能。
当人造大脑新皮质可以制造出来的时候(库兹韦尔坚信这一点),这一“仿生大脑新皮质”就具备了媲美人类大脑的全部功能,甚至比人脑更具可塑性。比如,你可以将其放置在云端,与遥远的人类生物大脑远程相连。
连接人脑和智能仿生大脑的技术,已经有了很多雏形,比如新型的核磁共振技术、脑电波成像技术、弥散跟踪技术等。这些非侵入的大脑扫瞄技术,都可以扮演大脑信息双向交换的角色。
这一景象,其实已经在大量涌现的科幻作品中为人们所熟知。《黑客帝国》中的英雄Neo,他的躯体浸泡在生物营养液中,但大脑却可以与一个叫作Matrix的超级电脑相连。人的意识、感知,都可以通过连线在人的肉身和超级大脑之间穿梭传递。很自然地,人们除了不断追问“这是真的吗”以外,更担心这样的问题:“我是谁?”
比2005年写作《奇点临近》时思想更加成熟的库兹韦尔,在这部著作里用“信仰”来回应这一悬疑。他把这种对“人脑与电脑相对接”所产生的伦理学、哲学问题,最终归之于“信仰的飞跃”。他在书中写道:“我个人的信仰飞跃是这样的:当机器说出它们的感受和感知经验,而我们相信它们所说的是真的时,它们就真正成为有意识的人了。”基于这样的信仰飞跃,库兹韦尔声称,“判断一个实体是否有意识这一问题,本身就不科学”。
当然,为了应对来自四面八方的种种诘难,库兹韦尔还是用最后两章的篇幅,非常严肃、认真地回答了“意识问题”“自由意志问题”“身心问题”等非常“硬”的哲学命题。他的回答,你未必完全同意,但这些睿智之思,却在不停地刺激你的大脑皮质——这,正是这部著作难得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