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步入改革开放新时期的老山,犹如新中国成立之初的鸭绿江——开赴老山与跨过鸭绿江,在共和国军人前赴后继的赴汤蹈火中,体现出习近平总书记所说“为了祖国不惜血染战旗”的军人血性!总编导门文元为了“英雄们的血性精神代代相传”,与云南省文山壮族苗族自治州民族文化工作团精诚合作,创编了大型舞剧《老山颂》——颂扬了“军人的血性安宁的梦”。
颂扬“军人血性”,首选的情境不能不是搏击、喋血乃至牺牲的战场。帷幕开启之时,映入眼帘的是数组雕像般矗立的军人——在他们熟睡般捐躯的壮举后,是祖国清朗的夜色安宁的梦……一位壮族少女从清朗夜色中款步而来,在她崇仰的目光和追思的念想中,军人的雕像似乎感受到亲情的体温,一组组缓缓苏醒、沉沉蓄力、稳稳迈进……壮族少女为自己佩戴上“红十字”袖标,融入军人之中……观众则和他们一起融入1979年那个特定的情境之中。
那是一个共和国军人开赴老山的情境:远山如黛,密林如织,铜鼓助威,蕉叶抚梦……敲响铜鼓的壮族少女是舞剧的女首席侬凤妹,她和她的乡亲们为集结的军人端茶润喉、击鼓壮志;集结的军人则向壮乡的民众坦陈誓言、高扬血性。舞剧的这一幕就叫《龙树下的誓言》,其中设计的一个“点睛”细节是刚从军校毕业的军人王建向妈妈道别。王建的原型是我军第14集团军年仅19岁的烈士王建川,习近平总书记在视察这支部队时称赞他“为了祖国不惜血染战旗”,也正是借此来称赞所有长眠在老山麻栗坡烈士的“军人血性”。
在20世纪80年代初、中期的两届全国舞蹈比赛中,先后有两个荣获一等奖的双人舞以独特的视角来表现新时期共和国的“军人血性”,即《再见吧!妈妈》和《踏着硝烟的男儿女儿》。《再见吧!妈妈》是对同名歌曲的舞蹈演绎,充分运用了舞蹈艺术自由时空的表现特征,在战士开赴前线的战列中忆及妈妈并在向妈妈的道别中宣示“军人血性”;而《踏着硝烟的男儿女儿》则是通过战场上一名女卫生兵对一名重伤战士的救助,通过两名舞者的相携同行,以独特的动态表现出战斗的惨烈和战士的凛然。舞剧《老山颂》成功地将这两个优秀舞蹈作品融为一体:告别妈妈的“儿子”和踏着硝烟的“男儿”便是剧中的男首席王建;前述女首席侬凤妹(壮族少女)在剧中的另一个身份便是自告奋勇、随军前行的“卫生员”。
这是一部以王建为核心来结构人物关系的舞剧。除王建与妈妈的血缘亲情外,还有王建与侬凤妹较之“军民鱼水情”更深些的朦胧恋情;更重要的,是舞剧还设计了团长和号兵两个人物,使舞剧对于“军人血性”有更多样的视角和更丰富的内涵——号兵、团长、王建乃至侬凤妹随着场次的递进先后捐躯,每一次都让我们念叨着烈士们内心的信念:“亏了我一个,幸福十亿人。”这里没有豪言壮语,没有慷慨激昂,有的是舍小我、为大家,亏自我、为祖国!与作家魏巍当年称道跨过鸭绿江的“血性军人”是“最可爱的人”相似,我们今天仍应讴歌“军人血性”是“最无私的奉献”!
作为一部艺术上比较成功的舞剧,《老山颂》的第一个特点在于以普通战士的情怀来激荡无畏军人的血性。其中王建与妈妈、与侬凤妹的情感关联告诉我们“军人也是人”,是有血有肉、有情有感的人;也正因为如此,他们的赴汤蹈火、勇往直前才令我们肃然起敬且久久不能释怀。第二个特点,在于以平凡民众的念想来丰富崇高人生的色调。其中老山民众的送行和支前,揭示出烈烈战火、浓浓硝烟是为了长久的葱葱绿荫、酣酣宁静;所以我们才期待这方面的地域风采、民族风情能得到进一步加强。第三个艺术上成功的特点是,以点睛细节的刻画来避免宏大叙事的空泛。其中号兵牺牲时发现敌掩体的堆放物是我们曾经的援助、王建牺牲时以报话兵身份呼唤“向我开炮”都令人唏嘘、令人扼腕、令人奋起。
特别值得提及的是,《老山颂》艺术上成功的最大特点是以经典歌曲的内涵来结构舞剧表现的情境。第一幕《龙树下的誓言》取的是“军号已吹响,钢枪已擦亮,行装已背好,部队要出发”的内涵;第二幕《烽火飞彩虹》取的是“在茫茫人海里我是哪一个,在奔腾浪花里我是哪一朵……不需要你认识我,不需要你知道我,我把青春融进江河”的内涵;第四幕《老山兰之兰》取的是“也许我的眼睛再不能睁开,你是否理解我沉默的情怀;也许我长眠再不能醒来,你是否相信我化作了山脉”的内涵;尾声《星空明月》取的是“夜蒙蒙,望星空,我在寻找一颗星;它是那么明亮,它是那么深情……”的内涵;需要格外关注的是第三幕《英雄显神勇》,83岁高龄的总编导门文元亲自撰写了一首并非“经典”的歌词,其中有“……我离开了战友们,安宁地睡在梦境里:梦之天,梦之海,梦之山上漫天的茶花开,已化作洁白洁白的太阳鸟,叽叽喳喳唱着那人间美好和平的摇篮曲……”
(作者系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南京艺术学院中国当代舞剧研究中心主任、博士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