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法制史研究新起点

    如果说1975年12月睡虎地“竹简秦律的发现，消息迅速传播，震动了学术界”，且“这次发现对该时期法制史的研究起了划时代的作用”，那么《秦简牍合集》第一辑（4卷6册），堪称是21世纪秦法制史研究的新起点。

    该《合集》为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重大课题攻关项目“秦简牍的综合整理与研究”主要成果之一，收录了1975年后出土的7批秦简牍，秦法律文献集中于其第一、二卷，包括睡虎地秦墓竹简、龙岗秦墓简牍、郝家坪秦墓木牍。据“序言”知，其工作开始时“即从图像、释文和注释三个方面提出明确要求，即尽可能获取、刊布最清晰的简牍图像；以得到改善的图像为基础，尽量吸取已有成果，形成在识字、断读、缀合、编连上有重要改进的释文文本；在集释的基础上，比勘考辨，尽可能提出新的解读意见”。

    从法制史研究的立场来看，《合集》对这三部分秦简牍的再整理确实达到了这一目标，无论是在图版还是在释文、注释方面，都取得了若干开创性的成果，使其研读与理解有实质性突破，进而夯实秦法制史研究的史料基础，为深化秦汉法制史研究提供了有利的前提条件。

    首先，在图版方面，由于使用红外影像设备重新拍摄，且尽量挑选质量较好且能反映出土初期形态的常规照片，因此《合集》的图版在质量上多优越于先前所刊布的图版。

    仅就该法律文献而言，其中令人震惊的发现至少有如下几处：其一，弥补了原有刊本在图版方面的遗憾和缺失。例如，睡虎地秦简《封诊式》65号简的背面文字，原无所属，现在可确认为58号简的反印文。又如，郝家坪17号木牍的正反两面，此前均无图版著录，此次系首刊其红外影像图版。其二，此次整理意外发现了未曾发表的早期图版：一是找到睡虎地秦简《秦律十八种》简31“不备”二字残片左右尚未裂开的早期图版，且正与下段密合。二是找到1990年《睡虎地秦墓竹简》缺载之《秦律十八种》简36书有“上内”二字及简73下端书有“车牛”二字残片的早期图版。

    其次，在释文、注释方面，利用优质图版，并参考时代相当、内容相关的其他出土文献比勘、考辨，提出数十处令人信服的创见，开辟了重新理解这些简文的新视野。

    在此，仅举几例：（1）据原整理者所漏识的原图版“御史”下之钩识符，指明睡虎地秦简《秦律十八种》简179“御史卒人使者”当断读作“御史、卒人使者”，且参以里耶秦简、张家山汉简《二年律令》，主张“御史”指御史大夫、“卒人”指包括郡守在内的两千石官。（2）补释睡虎地秦简《法律答问》简42“一十”、简109“有辠”，以及龙岗秦简简1“苇、茅”、简20“少”、简28“鱼”、简86“于”、简139“中”、简188“一甲”，郝家坪16号木牍正面“章手”与背面“凡”“田”“章手”等字。（3）改释睡虎地秦简《法律答问》简101之简首“有”字为“盗”字、《封诊式》简31“私吏”之“吏”字为“卒”字，改释龙岗秦简简4“诈伪假人符传及让人符传者”之“让”字为“袭”字。（4）关于郝家坪16号木牍所见的律名是《田律》而非《为田律》的辨析与界定。

    以上这些残简碎片的考证和新见，具有极其重要的文献学价值和学术意义，是进一步展开秦简牍法律文献乃至秦法制史研究的坚实基础。

    当然，红外图像设备这种新科技也不是万能的，确实存在字迹清淡而实在无法辨识的情况。例如，与秦刑名研究密切相关的龙岗秦简简129“耐城旦舂”之“耐”字，颇有争议，但据红外线图版也难以确定其右侧的笔画为何偏旁，因此《合集》慎重地改释为“□城旦舂”，并在注释中推测“疑是‘刑’字”。这种谨慎存疑的科学态度和处理方式，是值得称道的。

    可以说，堪称秦简牍“善本”的《合集》，作为秦汉法制史学者案头必备的基本资料书，将会大幅度推进目前的秦法制史研究走向深入。

    （作者单位：华中科技大学法学院）

    《秦简牍合集》 陈伟主编

    武汉大学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