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塔克朗”的变迁

    祸变之生，在人所忽。位于巴黎伏尔泰林荫道的巴塔克朗歌舞厅（le Bataclan）终年开放，摇滚之声整日不绝。笔者过此，借问夜如何其？夜未央，通宵达旦。

    曾几何时，此地应了道家“福兮祸之所伏”的谶语。本月13日为一不祥之日，加利福尼亚摇滚乐队的喧腾顿时激变为“卡拉什尼科夫”连串枪响，近百寻欢作乐、狂放舞蹈的年轻“波波族”瞬间倒下，尸横遍地。一刹那，巴塔克朗歌舞厅成了当夜巴黎六处恐怖袭击中最惨烈的场所，声闻全球。

    其实，这一突发事件并不意外。据法国《费加罗报》透露，早在2011年，“基地”组织在巴勒斯坦地区的头目卡勒德·穆斯塔法就扬言，要在法国巴黎攻击“巴塔克朗”。穆斯塔法的阿尔巴尼亚血统女友朵迪·霍查声称，之所以选择这家歌舞厅为目标，盖因其业主是犹太人，几度组织支持以色列边防警察局的盛大晚会。

    “巴塔克朗”本是一家咖啡音乐剧场（café-théatre或café-concert），场内可容1500名观众，在巴黎仅次于“奥林匹亚”和“天穹”两座音乐殿堂。它建于1865年，由查理·杜瓦尔设计，原名为“巴-塔-克朗”（Ba-Ta-Clan）。名称取自“第二帝国”乐坛弄潮儿、《美丽的海伦》作者奥芬巴赫的一出同名轻歌剧。

    到现场观察，人们会发现“巴塔克朗”是一座中国风格的塔形建筑。“Ba-Ta-Clan”则是一种臆想的中国音乐节奏，追求东方异国情趣。这座歌舞厅底层为咖啡馆和剧场，剧场后部为一酒吧，供观众边饮酒边观剧。楼上为一大舞池。“巴塔克朗”除演出通俗歌舞剧外，还不时举办时髦音乐会。1892年，法国歌手波吕斯买下这座漂亮的歌舞厅。《卡奴》（亦称《里昂丝织工人之歌》）一曲的作者阿里斯蒂德·勃鲁昂在“黑猫”和“芦笛”咖啡歌舞厅唱红蒙马特尔高地，接着到此演出自编歌曲《维莱特》《梅尼尔蒙坦》《罗盖特》和《白玫瑰》等等。他用通俗而生动的民众语言表达19世纪末法国的社会现实，尤其是巴黎城郊下层百姓的日常生活和情感，深得庶民共鸣，为“巴塔克朗”赢得了广泛声誉。画家图鲁兹·罗特莱克专门为他围着鲜红围巾身披玄色大氅在台上演唱的潇洒风姿绘像。这张画现今成了法国最著名的明信片之一。其时，还有在美国南北战争中和屠杀印第安人出了名的冒险家“野牛比尔”率杂技团前来捧场，一时热闹非凡。1910年后，“巴塔克朗”掀起一股系列歌舞表演新浪潮，尔后红极一时的男歌星莫里斯·舍瓦里埃崭露头角，为“巴塔克朗”添色，赢得不少观众，剧团甚至远赴南美巡演。

    不过，而后几十年中，“巴塔克朗”屡经变迁。1933年遭遇火灾，剧场楼厅毁于一旦，艰难维持，到1983年方才恢复元气，再度歌舞升平。全球无数风格迥异的著名音乐人纷纷来这里献艺，给观众留下了美好的回忆。1987年，英国血统的女演员简·碧金在舞台上首秀歌喉，由此进入法国演艺圈。西非“赤脚天后”塞萨丽娅·艾沃拉真挚而忧伤的歌声在此震撼巴黎，还有法国民谣摇滚乐代表人物阿兰·巴善、美国乡村音乐歌手琼·贝兹，以及英国曼彻斯特“绿洲摇滚乐团”、法国先锋乐队Telephone等等。

    自2004年起，“巴塔克朗”由茹尔·弗鲁托斯和奥利维埃·布贝勒共同主持，主打摇滚乐演出，为这座历史悠久的剧场注入了现代激昂的音乐节奏，“巴塔克朗”遂成为巴黎的摇滚乐圣地。2015年9月，法国拉卡赫岱尔财团并购了巴塔克朗歌舞厅，更加强了邀请世界各国著名摇滚乐队赴法京登台表演的趋势。不料，正当“巴塔克朗”尽力在巴黎扩大世界级摇滚乐阵容的时刻，发生了“伊斯兰国”策动的血腥恐怖袭击。三名枪手在拉响身绑炸弹自尽前高喊“为了叙利亚！”“真主伟大！”无辜的观众被作为“人质”枪杀，惨绝人寰。幸免于难的未亡者，个个惊魂未定，恍若做了一场噩梦。

    “巴塔克朗”突遭血洗后，人们手捧鲜花，点燃蜡烛，在历经浩劫的歌舞厅前为罹难者默哀，祈愿他们的灵魂进入天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