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自一个古老技艺的传承世家;他曾多次成功打破高空行走世界纪录,被誉为“中国高空王子”;他是维吾尔族的英雄,更是中华民族的骄子。“深入生活 扎根人民”——本期《文艺名家讲故事》栏目对话国家一级演员、中国杂技家协会副主席、新疆达瓦孜艺术的第六代传人阿迪力·吾休尔。
对父辈的崇敬促使我刻苦研习古老技艺
“达瓦孜”是维吾尔族一种古老的传统杂技表演艺术。“达”在维吾尔语中是“悬空”的意思,“瓦孜”是指嗜好做某件事的人。达瓦孜最厉害的地方在于高空走绳索,不采取任何的保护措施,这项古老的技艺已有2000多年的历史。我的家族传承这项技艺已有450多年,祖上沿着丝绸之路到欧洲演出,回来后还给乾隆皇帝演出过,这在北京的博物馆还能查到相关记载,到我这一代是第六代。
我出生在新疆喀什地区的英吉沙县。5岁那年,父亲去世了。父亲是新疆有名的达瓦孜表演艺人,是达瓦孜队队长。他留下遗嘱——不许孩子学习达瓦孜!我追问母亲原因,母亲突然开始痛哭,但没有解释。从那以后,达瓦孜在我幼小的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记,平时自己常在木头上走走,练习平衡感。后来,我到了当年父亲所在的英吉沙县杂技团,每天在钢丝上练习。一次偶然的机会,母亲看到我走钢丝,她很欣慰,并对我说:“达瓦孜技艺终于后继有人了。”
从此,我开始了更专业、更辛苦的训练。1982年,我参加内蒙古自治区举办的第二届全国少数民族运动会。听母亲说,1953年第一届运动会在天津举办时,父亲在那儿进行了达瓦孜表演。到第二届时,父亲已经不在了。我的表演受到了很多人的欢迎,这让我更加坚定了练好达瓦孜的决心。1986年,第三届全国少数民族运动会在乌鲁木齐举办,我为3万多名观众进行了现场表演并获得一等奖,这让我倍感荣幸。当我把奖金和金牌拿回家送给母亲时,她抱着我痛哭,并告诫我一定要将达瓦孜技艺发扬光大。
1987年,母亲因病去世了,当时的我16岁,一时找不到未来的方向。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我逐渐走出了阴霾,并告诉自己哪怕有一秒钟的时间,也不要忘记训练,不要忘记将这项传统技艺发扬光大。
人民给了我勇气和力量
1991年,我到上海进行达瓦孜演出,原定一个月的表演,因观众反响很好,延长至两个月,共演出120场。最后一场表演时,由于主绳霉烂突然断裂,我从十几米的高处摔下,当场失去了知觉。这次事故造成我身体17处骨折,医生说有可能永远无法站立。躺在病床上,我才痛苦地领会到父亲之所以不让孩子们学习达瓦孜,也许是因为太危险了。
当时,很多观众到医院来看望我、鼓励我,让我重新燃起了希望。住院后的45天里,我在床上一动不能动,到第60天时,我慢慢地起床,慢慢地走到过道。医生们认为这是个奇迹。3个月以后,我回到新疆的家中休养。
一年后,我重新回到杂技团,但是手脚的力量还是不行。又恢复半年以后,我终于又踩上了钢丝,尝试着走。与原来不同的是,我有了恐惧感,同样是21米高,我上去后一步都走不了,在上面坐了近两个小时。后来,我为自己打气,作为一个男子汉,如果不继续练习达瓦孜,就对不起这门悠久的技艺。于是,我站起身,毅然向终点走去。3年后,也就是1995年,我参加了中国杂技艺术节,拿到了全国金奖。
为破世界纪录敢于“玩命”
1995年10月,我在电视上看到,美籍加拿大人科克伦准备高空走索横跨长江三峡,并准备冲击世界纪录。看到消息我心里特别难过,我们中国有13亿人,长江三峡是中国的三峡,让外国人打破纪录,我心里特不是滋味,我要向他挑战。因为当时在国内还没有人能进行如此高难度的挑战,大家都不相信我可以。出于安全考虑,科克伦也没有答应我的要求。一位新华社女记者了解我的情况后,对我有了信心。于是,一则《“达瓦孜”传人欲向空中王子挑战》的消息传开了,在国内外产生很大的反响。也因此,挑战跨越长江三峡的门被打开了,我开始了紧张的筹备。
因为拉一条钢丝花费很大,科克伦花了200多万元。为筹措费用,我一边登台演出积攒资金,一边向群众宣传跨越三峡计划发动捐款。同时,在重庆、奉节等地的大力支持下,筹措到一部分资金。
1997年6月22日,我终于正式挑战跨越三峡,并以13分48秒的成绩刷新了科克伦53分10秒的纪录。同样的距离,我比科克伦少用了39分钟。这是我第一次打破世界纪录。挑战成功后,家人希望我平安,劝我不要再继续走,但我觉得还没有到停下来的年龄,我希望再走5到10年来实现更多的目标。我走完长江三峡以后,又走了长城。2010年我在鸟巢上面拉钢丝生活了60天,每天走20公里。
还有一次难忘的经历是2001年跨越南岳衡山1399米长的钢丝。表演当天雾很大,又下雨,人们在下面看不到钢丝,22个机位都找不到我,只能听见我从麦克风里传出的声音。我在出发点,我的爱人在终点,她看不到我就开始哭。原定中午12点开始的表演,到下午2点还没有开始。我女儿给我电话说:“爸爸,你不要走,万一你出事,我们没有了爸爸该怎么办?”接完电话,我拿着的平衡杠又放下了,开始犹豫。最终,为了对得起这门悠久的技艺,我决定要走。下过雨的钢丝特别滑,走到中间,钢丝摆动幅度很大,我凝神定气慢慢地走完,又创造了一个纪录!现在想来真像做梦一样,这是我最难的一次走钢丝,用了52分钟。
我的梦想是让达瓦孜后继有人
20世纪80年代,国内表演达瓦孜的人很少,现在人数略有增加。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多培养几个徒弟,不让这项文化遗产绝迹。2013年,我在老家福利院收养了22名孤儿,我幼年失怙,更能理解他们的处境。我投资建起了达瓦孜艺术传承中心,专门教孩子们高空走绳,希望能培养高水平的达瓦孜演员。从2013年开始,我减少了去外地演出的机会,一年中有6个月待在英吉沙指导孩子们训练。
我也常带着徒弟一起表演。2009年,我带着徒弟在新疆喀纳斯景区月亮湾和卧龙湾之间走钢丝,创造了两个世界纪录:一是海拔最高,在喀纳斯海拔达1670米;其次是表演时有两人从两端开始行走,并在中间交叉。2012年,我和两名徒弟在湖南湘西完成三人同走一条钢丝的达瓦孜表演,并创造了无保险高空走钢丝世界最长纪录,以及女达瓦孜艺人完成此表演的世界纪录。
我下一个挑战目标是在厦门和小金门之间表演走钢丝,横跨台湾海峡,这将是世界上首个在海上进行高空走钢丝的表演。海峡两岸是一家人,我希望达瓦孜的钢丝成为联系骨肉同胞的一个“纽带”。
艺术家就是要给人民好作品
国家和人民给了我很高的荣誉,29岁时我就当选为中国杂技家协会副主席。作为一个普通家庭出生、自幼孤苦的孩子,能够成为人民喜欢的艺术家,这都得益于很多人对我的无私帮助。达瓦孜不是我个人的,它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技艺,我有责任让更多人了解和认识这门艺术,我要担当起这份责任。
去年,我参加了习近平总书记主持的文艺工作座谈会。习总书记的讲话,让我们少数民族文艺工作者备受鼓舞,也让我们看到了繁荣民族民间文艺的最好机遇。今年,为庆祝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成立60周年,我们到南疆、下基层,先后演出60多场,面向30多万群众进行表演。在广大农村地区,群众大部分时间都在农田里辛苦劳作。我们把达瓦孜表演送到田间地头,老百姓在家门口就能看到演出,他们特别高兴,我也特别开心。我们文艺工作者,就是要将最好的作品献给广大的基层群众。
(中国文明网贾玉韬、光明网于超然根据访谈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