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鸟道过桂东

    2015年中秋佳节，湘南桂东县桂花飘香，稻浪滚滚。成千上万羽白鹭时而低空盘旋，一字排开划过水面，踏浪戏水；时而落到枝头，尽情歌唱；时而振翅高飞，直奔蓝天……这是记者在桂东县普乐镇再次与南迁候鸟的一次亲密邂逅。据桂东老乡讲述，此情此景，近日桂东比比皆是。在桂东，千年鸟道已成为平安鸟道。

 

鸟堂的变迁

 

    桂东县是中国第二大内陆候鸟迁徙必经地，自古有“千年鸟道”之称，每年清明、白露前后，数亿只候鸟从这条鸟道上自北往南飞，年复一年，亘古不变。

 

    从前，打鸟是桂东流传已久的民间传统。

 

    很久以前，农民在鸟道经过的山顶，掘出偌大一个坑，上面铺以树叶和茅草，建成遮风避雨的鸟堂，然后铺开一张网，网前利用候鸟的趋光性烧上一堆火或点上煤气灯、电瓶灯，人藏身其中，守网待鸟。

 

    土改时期，桂东分田分地分鸟堂，鸟堂和田地一样，成了农民重要的生产资料，并由政府发了经营证。

 

    改革开放后，人民生活水平高了，打鸟不再是本地人生计之一，很多的时候成了香车美女游玩取乐的方式。

 

    “那时候，管得没现在这么严，大家都觉得打鸟和采菌子、摘野果一样，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寒口乡秋里村村民陈国平告诉记者。

 

    直到2012年10月的一天，关于桂东“鸟事”的报道在网上铺天盖地，甚至被中央媒体曝光，一时间桂东成为海内外舆论关注的焦点。桂东县委、县政府高度重视，以前所未有的气力狠抓候鸟保护工作。

 

    “当时我们仿佛被一记闷棍敲醒，没想到捕了几只鸟就得坐牢，对护鸟有了更深刻的认识。”陈昭人向记者讲述着自己从一名打鸟人向护鸟员的转变。

 

    2014年，桂东县招聘护鸟巡查队员，陈昭人主动请缨，这份薪酬不高的兼职工作，陈昭人兢兢业业。他和当地林业部门工作人员一道，在候鸟迁飞通道、停歇地、鸟类栖息繁衍地积极植树造林，恢复植被，为候鸟迁徙筑起一道生态绿色通道。

 

    如今，曾经布满山顶的鸟堂，郁郁葱葱的林木覆盖其上，或许还能称之为鸟堂，只不过现在是候鸟迁徙途中安全憩息的天堂。

 

强大的地网

 

    “幸福桂东不能缺少候鸟的身影。”

 

    说这句话的是桂东县森林公安局局长郭尚君。桂东县的决策者们提出了把桂东打造成“幸福桂东”的目标。他们的定义是：全面小康、社会安定、生态和谐。作为一个从事打击捕鸟犯罪的工作人员，郭尚君对“幸福桂东”有着更深的理解。

 

    在寒口乡寒口坳候鸟保护站，记者看到，墙面上的监视器里即时显示着各个通往“千年鸟道”的必经路口。

 

    郭尚君介绍，桂东县财政安排专项资金100万元，在候鸟迁徙等核心地段建起了5个候鸟保护站，在上山各路口安装了候鸟保护高清红外线监控系统，并安排人员24小时值班，发现嫌疑人员，第一时间进行查处。

 

    “每年的9月至11月候鸟过境期间，我们还在全县聘任了500多名候鸟保护巡查队员，配备摩托车、GPS等设备，在各候鸟迁徙路线上进行不间断的巡护值守。”郭尚君告诉记者。

 

    桂东县成立了护鸟协会，把曾经的打鸟人也发展成护鸟人，现有会员2988人。通过他们在周围开展各种形式的宣传，让候鸟保护工作深入人心，群众增强了爱鸟护鸟意识。

 

    在多年的工作探索中，桂东县在全县建立健全了政府领导、林业牵头、上下联动、区域联防、部门协作、社会参与的候鸟保护工作机制，一张护鸟的强大“地网”铺向那些铤而走险捕鸟打鸟的不法分子。

 

    翻开桂东林业公安局办公桌上的值班记录，发现几乎所有的记录都是“未发现山上有捕鸟现象”。看得出，现在猎捕候鸟的行为几乎绝迹。

 

    “县里各个部门在对待‘鸟事’上不推诿，不扯皮，互相配合，通力合作，让我们候鸟保护工作事半功倍。”郭尚君坦言，随着人防、物防、技防多位一体的严密防控，加之打击力度不断加强，这两年的候鸟保护工作，比之前更轻松了一些，效果也更明显了。

 

    2013年以来，桂东县森林公安共查处捕鸟案件14起，其中判处有期徒刑7人，行政处罚13人。2015年仅3起，而且刚到山上准备实施，没有得逞便被抓。

 

    “全社会都在煞费苦心保护候鸟，鸟儿都知道‘领情’。”郭尚君讲起一件事，“这是2013年3月16日发生的事情。那天我们在沤江镇高龙村放生5只白鹭，前面4只很快就挣脱工作人员的手朝对面葱郁的竹林里走去，最后一只鸟儿走出几米远，猛一回头，又朝我这边跑了过来，‘咯咯’地叫个不停，似乎是不舍得离开，向我告别。我小心地再次捧起那小家伙，抛向蓝天，它终于飞走了，鸟鸣声回荡在山间！”

 

    郭尚君介绍，5只白鹭是头两天夜晚巡查时，在猎捕候鸟的嫌疑人处截下的，那几天天气不好，只能带回单位先照料着，单位同事每天给它们喂水喂吃的，有人还专门从水产店买来小虾当食物。

 

护鸟人的坚守

 

    2015年中秋佳节，万家团圆。位于沤江镇青竹村的南风坳两省候鸟联合保护站，51岁的护鸟巡查员熊福良坐在一张小桌前，小半碗土酒，一碗辣椒炒肉，一碟花生米……从8月25日住进保护站，熊福良已连续在站里坚守了32天。

 

    两公里外，保护站站长陈昭人与妻子围坐一起。头一天女儿专门从县城回娘家来接奶奶和陈昭人夫妇去县城过节，陈昭人说什么也不肯去，丢下一句话给女儿：“人要团圆，鸟儿也要团圆啊！”最后让老母亲跟着女儿回了县城。

 

    “山上开始起雾了，今晚鸟儿肯定会比较多。只有福良一个人在站里，我得早点去。”陈昭人对妻子说。

 

    “铃铃铃……”在县城教书的女儿来电话了。

 

    “吃过饭了，准备上山去。你们吃了月饼吧？奶奶年纪大了，要小心照料。我挂电话了，再见。”

 

    陈昭人随手取下挂在墙上的一件夹克衫，便出了门。

 

    “平常有危险吗？”记者问陈昭人。

 

    “山上有蛇，经常在悬崖峭壁边才有路，有时候捕鸟的还带着武器。”

 

    桂东县林业局副局长王汉仁讲起一次经历。

 

    一天晚上，王汉仁和其他三位同事值班，山上雾大，下着小雨，对面山头隐约的光亮引起了他们的警觉。几个人迅速上车行驶了半个小时，离亮光的地方还有那么远。

 

    “我们开始步行爬山，一路披荆斩棘，在根本找不到路的山上摸索着向上走，四人手心手背都被荆棘划出了口子，全身湿透，足足爬了两个半小时，终于接近光亮了。”

 

    为了不被对方发现，他们把手电筒的灯光用手掌压住，只透出一点点光，悄悄靠近光源。蹲守在离光源不到两米的树丛中，确定对方四人是企图借助LED灯诱捕候鸟后，他们果断出手。不料对方进行反扑，并伺机逃窜。由于天黑，加之不熟悉地形，对方逃脱了。正当捕鸟人庆幸逃脱之时，办案人员仿佛从天而降，一副副冰冷的手铐戴在了他们手上。原来，捕鸟者来不及骑走的摩托车为执法人员留下了线索，办案人员连夜赶下山，查出摩托车牌照主人，在清晨时分将嫌疑人抓捕归案。

 

    “只要晚上看到山上有灯，我们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管距离多远都会前去查看。”王汉仁告诉记者。

 

    千年鸟道上，平安的故事正在上演。

 

    （本报记者 唐湘岳 本报通讯员 陈应时 郭兰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