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地不一,颜色各异,弧度也各不相同,但排列起来却又似乎存在着某种联系……2010年10月,在江苏省张家港市东山村遗址发掘现场,当5件素面的玉璜在一个马家浜文化墓葬的同一区域同时出土时,所有人都兴奋不已。
在东山村遗址中,这5件玉璜都集中在墓主的颈部位置,其中左侧2件,右侧3件。显然,这些玉璜佩戴在墓主的颈部。这些玉璜是以什么样的形式佩戴的?是单个佩戴,还是两三个成组为串饰佩戴,抑或是5个一起成组为串饰佩戴呢?目前已经不得而知。不过,有意思的是,当考古人员按照由短到长的顺序,把这5件玉璜进行整齐摆放时,只见玉璜由半圆形,到弯弧形,到略弧形,再到直形,排列等序、变化有度,俨然是一套“列璜佩”。而如果这一推测属实,这套“列璜佩”就开创了后代组璜佩之先河,组璜佩的源头至少从马家浜文化晚期开始,这也表明当时社会分化的发展程度,玉器不再是单纯零星的装饰,极有可能是代表一定的礼仪。
如果把这5件玉璜放到所出土它的第101号大墓,甚至放到整个东山村遗址中,更能显示它非凡的价值。从墓葬内出土的陶器分析,101号墓葬属于马家浜文化晚期,具体年代大概在6000~6500年间。这座墓葬随葬品非常丰富,有33件(套)之多,其中,玉器就有21件,包括璜、玦、管、玉饰件等,是马家浜文化发现以来出土玉器最多的一座墓。在墓主颈部位置,除了出土上述5件玉璜之外,还集中出土了两件玉玦以及一件玉管。在墓主右手腕处,出土了玉管4件;左手腕处出土玉管7件、管型饰品两件,从而显示墓主人极有可能也是当时首领级的人物。可以说,无论是墓葬的规模,还是出土随葬品的数量和质量,这座101号大墓都超过了以往发现的马家浜文化墓葬,是迄今为止马家浜文化墓葬中规模等级最高的一座。
而101号大墓的发现和发掘,又为整个东山村遗址崧泽文化早中期高等级大墓找到了源头。崧泽文化距今5300~6000年,属新石器时期母系社会向父系社会过渡阶段,以首次在中国上海青浦区崧泽村发现而命名。崧泽文化上承马家浜文化,下接良渚文化,是长江下游太湖流域重要的文化阶段。此前,曾有一项长期困扰学界的江南文明史难题,那就是良渚文化一现世,便展现高度发达的姿态,而作为其源头的崧泽文化150多处遗址,往往长度不超过2.6米,随葬品通常只有20多件日用品,显示的都是先民的原始生活状态,没有阶级分化,社会结构也较简单。那么,孕育璀璨良渚文化的中间过程何在?
在2008年至2010年对东山村遗址的发掘中,发掘结果出乎考古学家们的预料:在已发掘的东山村遗址2000多平方米内,共分为东区、中区和西区,崧泽文化时期的27座平民墓都在东区,而8座大墓则都在西区,两者截然分开。8座大墓长度普遍超过3米,随葬品都在30件以上,不仅有陶器、石钺和石锛,还有璜、瑗、钺、镯、玦、管、珠、坠等较为珍贵的玉器,很多玉饰即便是佩戴在现代人身上,仍然很时尚。
这是中国最早的社会分化的见证,而社会分化,正是文明起源的重要标志。东山村考古也因此颠覆了一个传统观点,即直到接近良渚文化时,江南氏族内部成员之间仍基本平等。而在东山村,至少在5800年前已经出现了社会分化。这种分化标志着人类社会进入一个新的阶段,即社会结构不再以血缘关系为主要纽带,而是以等级来划分。
除了改变业界对中华文明起源的认识之外,东山村遗址首次揭露出的崧泽文化早中期高等级显贵墓群,填补了崧泽文化没有高等级墓葬的空白。在东山村遗址发掘的崧泽文化早中期高等级大墓中,随葬了较多的大型石钺和石锛。这些石钺、石锛不仅磨制精细,而且没有使用痕迹,明显是高贵的礼器而非实用工具。这些发现,把以石钺和石锛为代表的军权或王权的出现时间,从崧泽文化中期提早到了早期。
也正是因为如此,专家们把东山村遗址称为“良渚文化的源头、为江南文明续上了断裂的一环”。考古学家张忠培先生将之称为“崧泽之光”,考古学家严文明先生更是将之称为“崧泽王”。以玉璜为代表的一大批新石器时代玉器的出土,见证了东山村遗址高度发达的文明,奠定了东山村遗址在环太湖流域经济和文化的中心地位,把中华文明起源的时间推进到了5800年前后。
如果说距今5000年左右中国整体进入了文明社会的“黎明”,那么东山村遗址好比是中华文明的第一缕曙光,它比同时期的中国其他地域文明先行一步,也进一步证明长江流域是已知中华文明最早的源头之一。
(作者单位:江苏省张家港人民广播电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