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教戈壁滩

    我在1978年师范毕业后，分配到新疆阜康市九运街镇五工梁村小学任教，带了近千名学生。这张照片是其中的一届。

    新疆地处民族地区，而我们学校离县城有30多公里，沿途多戈壁。学生的家大多零散分布在距学校四周3至5公里处。沙尘腾空而起，弥漫在戈壁上空；偶尔经过的瘦削的黄羊，消失于空寂的戈壁尽头，这就是戈壁荒滩边的孩子们上学路上看到的最寻常景象。白色的哈萨克族毡房、咆哮的牧羊犬和打着口哨的牧羊人，是孩子们长长求学路上活泼的点缀。而今回顾1986届（1）班这个班级，一幅幅生动的画面涌上眼前。

    片段一：学习汉语。五工梁是少数民族杂居地区，尤其以回族和哈萨克族居多。哈萨克族学生学习汉语很困难，汉语口语能力相对较弱。第三排左起第四个黄头发、白皮肤的扎依买提在学习单词时，把“放心”说成“胖心”，把“参加”说成“山家”；把“气人”说成“吃人”等，引得孩子们哄堂大笑。由于哈萨克母语中没有语调，因而教学中我重点教他们准确的发音方法，编一些顺口溜反复练习。他们最终克服了语言障碍，学习成绩很出色。

    片段二：马术。看到第一排探着小脑袋的吾斯曼了吗？他每天由爸爸骑着马送来上学。哈萨克族是马背上的民族，这很正常。可偶然有一天我看到了他小小身躯在奔腾的马背上站立跳跃，顿时惊呆了。爸爸说他可以在奔驰的马匹上做各种动作，几乎每个哈萨克族孩子小小年纪就非常擅长骑马了。

    片段三：抬把子。一个晴朗的冬日，当我走进学校，操场上热闹极了，同学们有的拿着扫帚扫雪，有的拿着铁锹铲雪，还有的在两人一组抬雪。我纳闷，问他们抬雪的工具哪来的？陈志云（第二排左七）歪着脑袋，笑呵呵地说：“我们自己做的。”我好奇地上前仔细看，原来他们用破麻袋穿上两根木棍自制而成，班里的“智多星”马兴仲（前排右五）还给它起了一个顺嘴的名称叫“抬把子”。我当即大力赞扬了他们积极动脑动手的行为。做了一点事的人，无论事情大小，只要他尝到一点成功的快乐，就会渴望再次成功的光荣。的确，陈志云和马兴仲现在各自的岗位上都做得非常成功。

    片段四：一个烧土豆。白金星身材瘦小，但却是农村孩子少有的白净。一天，第一节是我的课，回礼之后我看到他白净的小脸蛋像被小花猫抓过，满是黑道道，为了不分散大家的注意力，我没说什么。下课之后，我走向他的座位，狠狠地批了他一顿，说他淘，说他脏。他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当我转身离开时，他却紧随其后，弱弱地说：“老师，给。”我转身看到他双手捧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原来是烧土豆，软软的，还有点温热，只是火太大，有点烧煳了。“为什么送老师这个？”我问。他说：“昨天你胃疼，我想你可能是饿了。这是我早早起来烧的。”我忽然觉得喉咙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久久的，久久的。

    片段五：腮腺炎。有人说，班主任是世界上最小的主任。可这最小的主任管的事却是那么多，那么细。一天上课，陈丽趴在桌子上，叫她回答问题，她像没听见，我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有点烫。等下了课，我带她回办公室，仔细查看了她的手、嗓子、舌苔、脖子，凭我的经验，陈丽患了腮腺炎。为了确保班里30多名孩子不被传染，必须立即隔离。可她家在3公里之外，且父母都在地里干活。我只好先把她放到我家隔离。小时候我也得过此病，是奶奶用仙人掌给我医好的。正好，我家养了盆仙人掌，十分茂盛，今天可派上用场了。我剪下厚实的一片，去掉皮刺捣烂，加了鸡蛋清调匀后给她敷在患处。此后每日放学都骑上自行车去给她换一次，连用了5天之后，她居然真的好了。家长千恩万谢，可我觉得陈丽是我的学生，这是我作为班主任应该做的。陈丽现在是我市妇幼保健站的负责人。

    看着照片上一张张稚嫩而熟悉的脸，是我曾经捧着一颗滚烫的爱心浇灌过的。他们就是我无悔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