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小城拉绍德封

    现代都市人生活方式中的两个重要组成部分，住高楼、开汽车，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瑞士山区小城拉绍德封紧密相关。

    拉绍德封和勒洛克两个小城市，是瑞士平均气温最低的地区，其实那里海拔也并不是特高，仅1000多米而已，但汝拉山地区的微气候环境造成那里温度较低、降雨降雪丰沛。这个被称为“瑞士的西伯利亚”的地方，保持着全瑞士最低的气温记录：零下41.8摄氏度。当地谚语自己调侃家乡的天气说，这里一年只有两季：这个冬季，和下个冬季。

    但这里是瑞士钟表的发展中心，更号称“世界钟表之都”。能拥有这个称号，主要因为这里是当年欧洲主要消费和观光城市的交汇处，到哪里去都差不多的距离。从18到19世纪钟表工业发展的全盛时期，这里90%的居民都从事与钟表生产有关的行业。今天这个比例已经降到了30%，但每天仅从法国跨境来这边钟表企业上班的人，仍然还有1.2万人。

    19世纪初一场大火之后，拉绍德封整个城区被重新规划。根据钟表行业发展的需要，全城以棋盘布局，完全摒弃了一个山城依山而建、顺势而筑的惯例，而使街道、住房和工厂建筑以及商业建筑相互配套，前厂后屋，据说是为了提高员工的生活质量。依我看，其实是资本家为了能让他们的工人上班近在咫尺、随叫随到，为来自世界各地源源不断的订单提供交货保障，最大限度地剥削工人的剩余价值。而且，整个城市的设计和建设均充分考虑钟表制作的需要，所有厂房均注重采光、注重自然光线直射入内。传统保护与城市创新结合、工业生产与社会文化发展结合，所以，这两个城市被认为拥有特殊的历史和城市价值。2009年，这两个城市全城一起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世界文化遗产”，当地居民对此深感自豪。但也许是他们面对历史比这两个小山城悠久得多、建筑比这里更漂亮的其他“世界文化遗产”城市自愧不如，所以，当地人把当年精心炮制申遗文件并一举成功的那个主要负责人，视为城市的英雄“供”起来了。

    其实，拉绍德封人不必对自己的文化、历史底蕴这么不自信。这个通过短短几十年的努力，就从一个寒冷的山间小村，发展成为影响整个世界钟表工业的城市，虽然今天的地位、居民数量、车水马龙的程度等等，与100多年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但仍然是世界钟表业的重镇和中心之一。特别是，拉绍德封还出过两个世界级的名人，而且，他们的成名，都跟钟表业没关系，却直接或间接地影响了20世纪以后全球都市居民的生活方式！

    今天，全世界大城市的城市规划“高楼大厦”林立，以及都市居民所住的“单元楼”这种建筑形式，最早的概念来源于法国南部名城马赛的“马赛公寓”。“马赛公寓”的设计者、20世纪最重要的建筑师之一、“现代建筑的旗手”勒·柯布西耶（1887－1965）就出生在拉绍德封这个小镇。他早期的作品之一“白宫”——就坐落在这里，是他于1912年为父母所建的房子。10瑞士法郎的纸币上就是勒·柯布西耶的头像。

    “马赛公寓”是第一个真正单元型的住宅建筑，具有划时代的革命性。我记得，当年在马赛带我参观柯布西耶的这个代表作“马赛公寓”的朋友，对柯布西耶崇拜得五体投地。1946年至1957年间建成使用的“马赛公寓”，完整地体现了柯布西耶对单元型住宅的理解，体现了他致力于让居住在拥挤都市的人们有更好的生活环境，既保持人口的高密度，又具有安静卫生的城市生活的建筑哲学。

    早在1926年，柯布西耶就提出过著名的“新建筑五点”来概括自己的住宅设计：建筑底层挑空、墙体不再承重；利用大屋顶作为整个建筑视野宽广、面积巨大的花园和公共活动场所；大面开窗以使房间内得到良好的视野和采光；由立面来看，横向长窗，各个楼层像是独立存在的，楼层间互不重复也不互相影响；由平面来看，自由伸展，以空间的需求来决定各方向墙壁的位置。

    据说，像几乎所有革命性的建筑一样，“马赛公寓”刚建成时，被法国风景保护协会提出控告。后来，又成为当地的名胜。当然，这里面，也有我那位痴迷柯布西耶建筑作品的朋友的功劳。柯布西耶还为日内瓦国际联盟总部设计过一个办公大楼，但标新立异、惊世骇俗的风格，最终没能赢得决策者的青睐。据说，他是因“图纸没有按要求使用印度黑墨水绘制”被淘汰出局的。由此可以想象，他的设计多么令那些评委反感和无奈。否则，他的公众知名度可就不是今天这个样子了。

    拉绍德封还出过一个世界名人，就是美国雪佛兰汽车公司的创始人、赛车手、汽车工程师路易·雪佛兰。1896年，为顾客提供马车和自行车修理服务的18岁的机械工雪佛兰，接下了为一个美国的百万富翁修理爱车的活儿。汽车那时还是个稀罕物。就这样，雪佛兰就此结下了与汽车和美国的缘分。

    “世界钟表之都”不仅集中了钟表生产，还诞生了两个对20世纪人类都市生活方式产生决定性影响的人物，只不过，他们的光芒都被“瑞士钟表”给盖过去了。    

    （何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