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柴”是谁?记得那是在上世纪80年代初的北京大学,在某次有奖知识竞答比赛的卷子上,一名学生用“老柴”替代了柴可夫斯基。此君的“天才之举”让竞赛组织者极度兴奋,随即决定为其“卓越的中国式想象力”加了10分。或许正是从那时起,一些喜欢柴可夫斯基的国人开始把这位人类音乐史上屈指可数的伟大作曲家亲切地称为“老柴”,仿佛就是自己身边的亲人、契友和兄弟。
彼得·伊里奇·柴可夫斯基生于1840年5月7日,死于1893年11月6日,在充满痛苦、感伤和神奇故事的沙皇俄国,度过了53载短暂的人生之旅。不错,他属于伟大的俄罗斯,属于文采勃勃的十九世纪,但他同时又属于整个世界和全人类。同极少数名垂史册的艺术家一样,“老柴”绝对是一个特殊材料制成的人。他用自己的不可复制的才华,感动了东方和西方,赢得了来自不同文明形态和社会制度的知音。
“老柴”与克林故居
在离莫斯科仅80公里的克林小镇,有一处旅游者经常光顾的柴可夫斯基故居。故居博物馆讲解员介绍说,柴可夫斯基迷恋克林,因为它“适于工作、散步和呼吸洁净的空气”,恰如“幽静的乡村”。而所有这一切按柴可夫斯基自己的说法,都是“我幸福生活的必需品”。对久居俄罗斯的记者而言,“老柴”的这处故居至少在外表上并无任何特殊之处。门前有花坛和林荫路,房子被一片树林包围,小镇恬淡的宁静——整个俄罗斯处处都有这样的房子和这样的小镇。“老柴”克林故居值得一看的东西,不是房子和它周围的花坛、小路和树林,而是故居里展示作曲家思想、性格及生活方式的那些物品。
柴可夫斯基人生最后三年的大部分时间是在这里度过的。在这里,他完成了芭蕾舞剧《胡桃夹子》、歌剧《约兰达》等作品。从故居书柜里那一大批莫扎特乐谱上面,我们可以感受到柴可夫斯基对莫扎特的爱戴和崇拜。而卧室里巨大的黑色三角钢琴则透露出主人的勤奋和创作热情。书橱里从普希金的诗集到果戈理、屠格涅夫、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契诃夫及莎士比亚、歌德的作品则仿佛是在告诉人们,“老柴”的创作思想、深度和激情来自何处。中国的参观者总会注意到书房里摆放的那些中国瓷器,它们看起来如此精美、高贵和大气,或许有助于“老柴”感受、认知和表现世界的完整。虽说“老柴”仅在这里居住了3年,但这所在120年前创立的故居博物馆却能让人联想起他的一生。
“老柴”与梅克夫人
从世俗的角度来观察,“老柴”的一生或许过于短暂和不幸。没有相爱的人陪伴,几乎造成自杀悲剧的婚姻,创作成就丰盛期死于霍乱或服毒,尴尬而又危险的同性恋身份——天才作曲家的个人生活似乎充满了剧烈的冲突与矛盾。
尤其是柴可夫斯基与富豪寡妇梅克夫人之间“特殊的交情”更是可以让同时代人和后人津津乐道的事情。她和他在13年间互通信件多达1200封,算是精神上“最亲密的情人”,但他们却从未谋面。富有的她向贫穷的他每年提供6000卢布赞助,这在当时是一笔不小的资金,足可以让作曲家维持很高的生活水准。他们爱过吗?或许他们的爱情达到了无须相见的仙境?假设梅克夫人在停止向作曲家提供资助时,揭穿了某种让“老柴”无法接受的资助理由,“老柴”是否因蒙遭极度的失望和痛苦而作出了一死了之的决定?在当时男权思想至上的社会氛围里,柴可夫斯基作为一个男人长期靠一个女人提供的饭碗生存,这是否是一种最终难以承受的轻松?在这对儿孤男寡女之间的感情中间,金钱究竟起了什么作用?
然而,无论如何,“老柴”与梅克夫人的友谊值得后人称颂。他们脱离了肉体的相知和依恋,他们对音乐的神圣情怀,都超越了国界、种族、世俗观念和时空。有了梅克夫人提供的优厚经济资助,柴可夫斯基就有机会成为不为衣食住行操心的人,成为一个可以辞去音乐学院职务并把全部精力投入到音乐创作的人。“老柴”一生最好的作品都与梅克夫人有关。歌剧《叶甫盖尼·奥涅金》《黑桃皇后》、舞剧《睡美人》《胡桃夹子》《天鹅湖》以及《小提琴协奏曲》《意大利随想曲》《1812序曲》以及许多浪漫曲,都是他与梅克夫人感情碰撞的结晶。
“老柴”与普希金
“老柴”的作品反映出人与社会矛盾冲突背景下的苦闷压抑、美好向往和牺牲精神。听他的音乐,给人的感受恰如阅读普希金的诗歌和散文。聆听“老柴”,内心会有一种美好的情怀,一种莫名的感动。在他的乐曲里可以找到惆怅和痛苦,可以体会到一腔悲情,但却永远找不到悲观、失望、堕落和失神。“老柴”描绘的人生画面永远是人性中向上的那股激情,那种气象万千的悲欢和每个人心灵深处的风景。
“老柴”感伤而又忧郁,同时神秘而又神圣。“老柴”的作品可以装进听众的心里,并能够在那里发芽生根。在他的音符和旋律里,有最朴实的哲学,最生动的文学,最博大的命运。听“老柴”的感受总是那样宽广,那样风起云涌,时而是灵魂深处的激情,时而是难言的窒息之痛。他让你留住自己人生经历中某些值得怀恋的美妙一瞬,让你记忆深处的某种场景成为你无法剥离的人生风景。在所有的俄罗斯音乐大师当中,老柴犹如太阳,独享无人比肩的神圣。唯一能与他媲美的是俄罗斯文学之父普希金。“老柴”最伟大、最卓越的两部歌剧《叶甫盖尼·奥涅金》和《黑桃皇后》都是根据普希金的同名作品改编的,其悠扬浪漫、细腻舒缓的音乐旋律,打动了一代又一代听众的心。俄罗斯人会说,没有老柴的俄罗斯音乐史肯定是不完整的,就如同没有普希金就没有俄罗斯文学的博大精深。
热情奔放,细腻婉转,感伤华丽,充满激情——“老柴”作品的动人之处离不开一个“情”字,而这个“情”字里面则蕴含着丰富的俄罗斯元素。在极端化的情绪、无休止的忧郁、痛苦的思索和敏感的性格里面,永远充满了热爱自由的豪迈和乐观主义精神。在“老柴”的音乐故事中,有太多的爱国情怀和对俄罗斯前途命运的担忧。他善于用凄美感伤的俄罗斯旋律来表达人性的局限性和时代的悲剧性。伟大的柴可夫斯基用他天才的作品展示了鲜明的俄罗斯人个性:敢于为爱和喜欢活着,乐于为荣誉和信仰而献身。
听老柴要有一种能力,没有这样的能力,我们就不配享受他给我们这个世界留下的快乐、温情和圣洁高尚的灵魂。
(本报驻莫斯科记者 汪嘉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