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年,他用青春去追逐一个美丽的找矿梦;77载,他用生命书写了一位老党员、老科技工作者的赤胆忠诚。在生命弥留之际,他将退休20年编撰的600万字找矿文稿无偿捐献出来,用毕生追求完成了献身地质事业无上荣光的生命绝唱。他就是全国优秀科技工作者、江西省地矿局赣南地质调查大队退休高级工程师杨衍忠。
生命与时间的赛跑
2014年5月18日,江西赣州人民医院重症病房。杨衍忠的妻子胡香娇告诉笔者,9日那天,家人发现他昏迷在房间的书桌上,呼吸急促,便立即把他送进医院。医生检查发现,他的肺部已近坏死,肝肾功能衰竭,肺腹膜穿孔,肺液流到了腹腔。医生只好从他腹部穿一个孔,让肺液流出体外。
“以前常劝他住院治疗,单位领导也多次劝阻,可他就是不听,拼了命地写他的宝贝资料。这次住院治疗,他两只手已经干瘦得连针都打不下去了。”
胡香娇口中说到的“资料”,正是杨衍忠生前要捐献的《江西南部地质、物化探找矿文稿》。
由于杨衍忠在探矿时曾被放射性钴源辐射过,加上常年在野外奔波找矿,1994年,经组织批准,他提前退休了。“说是退休,其实他是退而不休,只是把工作场所从办公室搬回了家里。”胡香娇含泪说,自退休后,杨衍忠就将自己关在一间不足8平方米的小房间里,干着不图分文报酬的活——把几十年积累的找矿经验和成果编撰成找矿文稿。
这一编,就是整整20年。
20年来,杨衍忠基本不出家门。他凭着超强的记忆能力和几十年收集的基础资料,以每年编写30万字的速度在与时间生命“赛跑”,将江西南部每一个矿点的分析结果,写成600万的文字。
在杨衍忠的家中,笔者看到了他亲手改造的床。因为患有严重的肺气肿,杨衍忠用书本把床垫得一头高一头低,只有这样,他躺着时喘气才会顺当些。一台呼吸机就放在床边,以便不时之需。
这20年来,杨老用完了上千支圆珠笔、水笔,用去了数百斤纸张,终于于2014年5月完成了初稿。
以前杨衍忠常说,“希望马克思能多给我点时间,对这些文稿作进一步誊清、附图”。
然而这一次,“马克思”却没有再给他时间。
今年5月初,杨衍忠好像预感到什么,他像一位斗士,每天轮番服用各种药品与疾病抗争,不顾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与时间赛跑,仍坚持写七八个小时。5月8日,家人发现,他突然放下写了一辈子的笔,艰难地把所有的手稿搬出来,分门别类打包、分卷、装订,并且把全年的党费一次性交清。“现在想起来,他是预感到自己不行了,所以赶紧整理收尾,怕我们分不清楚。”胡香娇回忆道。
5月15日,在赣州市肺科医院,体重只剩70多斤的杨衍忠用颤抖的手,吃力地给单位写下一张笔迹模糊的字条:“我现在身体很不理想,我拟编的江西南部地质矿产(3稿)9套卡片、登记表已基本完成,本想定稿,估计有困难了。我要将这600万字、几百张图无偿献给大队、献给国家、献给党,估计可提供几百处找矿信息,这次可能是我为地矿事业奉献最后的力量。”
血性与执着的坚守
20世纪30年代末,杨衍忠出生于瑞金的一个红色家庭,母亲是老红军。1956年,年仅18岁的他被瑞金县委保送到中南煤田地勘局128队工作。生在旧社会,长在红旗下,杨衍忠始终觉得是党和国家给了他生命中的一切。“要为党和国家的地矿事业奉献一生。”从参加工作的那天起,他就立下誓言。
信手翻开杨衍忠的日记,激情岁月里一个找矿老兵的赤子之心和浪漫情怀扑面而来:
——“去和高山峡谷做伴,去和那大自然作战,高山挡不住鸟儿飞,困难挡不住地质兵。”
——“一定要吃得苦,要艰苦些,再艰苦些,这里没有矿,到别处找,如果能为国家找到矿,就是天天搬家也值得!”
参加工作以来,杨衍忠在野外从事物化探工作整整38年,先后承担过《南岭地区地质找矿成矿预测大普查》和《江南地轴多金属成矿预测》等多个国家级、省级找矿重大项目。他作为主要发现者之一的“会昌岩背锡多金属矿田”找矿成果,先后荣获1988年地质矿产部三等奖和1990年江西地矿局地质找矿一等奖。
退休后,杨衍忠常常感叹:“党和国家培养了我这么多年,我就要用生命回报党、回报地矿事业,我不能去野外找矿了,但我可以为后人做一块铺路石……”
丰富的工作经历,成为杨衍忠编撰找矿文稿的基础。自1983年起,杨衍忠收集齐全了南岭山脉六个省的地质、水文、矿产、物、化探资料。“如果不能把这些资料编撰成一套完整的找矿文稿用以指导后人地质找矿,就是浪费。作为一名红军后代,作为一名老党员,作为一名地质工程师,我有责任来做这样一件事情。”经过多年累积,要编撰一套完整找矿文稿的念头,在杨衍忠心中逐渐生根发芽,并最终开花结果。
“物化探资料是地质找矿的基础。如果说找矿是一条弯曲的山路,杨老提供的资料就好比路上的一个个标记,告诉后来人哪个地方有个坎,哪个地方有道坡,甚至哪里有条便道能够直接通往山的那边,而不必翻过眼前这座高山。”赣南地质调查大队副总工程师邓茂春告诉笔者,大队曾经请3位工程师花了整整3年时间,才梳理出七八百处地质异常点。而杨老却独自梳理了2400多个。
清廉的典范
走进杨衍忠的家,两室一厅的旧房子没有过多的装饰,客厅里摆放的还是1982年他自己做的简易家具,床铺下、沙发下、衣柜里,几乎房间里每个角落都是用资料袋装着的一沓沓地质资料、地质图纸和笔记本。
这些被杨衍忠视如生命的资料,也被不少矿老板看中。小儿子杨卫民回忆,曾有很多矿老板想高薪聘请父亲,或是以50万元的高价买他手上一个矿点的资料,他都不为所动。在有的外人看来,杨衍忠一家就是守着“金矿”不挖的傻瓜,杨衍忠怒喝道:“这些地矿资料都是国家的资源,怎么能给私人?!”其实那时候,他的小儿媳正罹患癌症,光治疗费就花去了30多万元,全家负债超过20万元,急需用钱。
对于衣着饮食,杨衍忠从不讲究。他每天吃得很简单,几个馒头,一个茶叶蛋,蘸点酱油和醋吃,有时也会吃些面条。他曾连续8年没有添置过一件新衣服,一件棉大衣穿了20多年,袖子破了还不肯换,一直伴随他退休后的很多个寒冬。他的那些文稿,很多就写在陈年挂历上、药品说明书的背面、香烟包装纸上、废旧的表格纸上。单位领导前去探望时,多次提出要给他安排助手,都被他婉言谢绝了,给他送去些纸笔,他也总是摆摆手,“不用了,家里还有些旧纸,用完再说”。在5月份住院期间,他也多次提出:“我的身体情况我清楚,能给国家省点钱就省点钱,不该打的针就不要打。”
有人说,地矿人挖的是有形的矿,而他们本身就是一座座“精神之矿”。带着对党和国家的无限热爱,带着对地矿事业的无限深情,带着对家人同事的无限眷恋,杨衍忠走了。他的生命就像是一束微弱的烛光,默默点亮江西赣南地质找矿中的每一个角落。比起熊熊大火的光芒,这束烛光不那么起眼,但却有穿越岩层的力量!
(作者单位:江西省地矿局赣南地质调查大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