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芝,以风景著称,而我们此行却是因为这里探索出了一条发展性保护非遗的新路。
林芝把非遗项目与当地生产生活紧密结合,率先尝试开辟从文化创意到生活产品的市场运营路线,不是单纯的保存,而是在“生产性保护”的基础上,推进为“在发展中保护”,对全国非遗保护具有借鉴意义。
把中断的传承接续起来
金东藏纸最早产生于公元七世纪中叶,2006年入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其制作工艺复杂,成本高昂,曾为官方公文、典藏经书和纸币的专用纸。金东藏纸坊毁于1959年,生产工具均已遗失殆尽。几十年来,金东藏纸的制作技艺随着传承人的相继去世而濒临失传。
初秋,阳光照进朗县金东乡的藏纸作坊。33岁的加里——金东藏纸的唯一传承人,身着深蓝色工作服,笑容质朴。“我的技艺都是奶奶教会的。”她说。奶奶现在八十多岁了,已双目失明,只能靠口述指导,然后由加里一遍遍操作来试验,奶奶再通过手感判断,经过上百次的改进,才达到原来的标准。现在这个传习所里除了加里外,还有两名工人。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林芝毛纺厂在全国都赫赫有名,但到了90年代,受市场销售疲软的影响陷入濒临倒闭的境地。而在林芝地区八一镇的原毛纺厂车间里,能再次听到机器运转的隆隆声,已相隔了近二十年。陈吉华厂长介绍,林芝地委、行署安排了200万元资金,帮助毛纺厂购买设备启动生产,目前可生产16种颜色的毛料,供给林芝各个非遗项目点进行加工制作。
让传承变成生活方式
“我们现在通过做纺织和服饰加工,挣钱比男人多,村子里的妇女都很快乐!”真巴村村支书巴鲁说起话来实在又风趣,“以前干农活,大太阳晒得脸黑黑的,下雨没处躲,现在你看我们皮肤都白白的,衣服也干干净净的。”
真巴村位于国道沿线,交通便利。传习基地建在村子里,家家户户的妇女都变成了基地的工人。村委大院的作坊里,飞梭舞动,十几名工人在纺织氆氇。这种传统毛织品,可做衣服、床毯等,也是制作工布藏族传统服装的毛料。
转身上坡,附近一间宽敞的厂房里,簇新的缝纫机穿针引线,一件件手袋、钱包的半成品出现在巧手的藏族姑娘手里。半成品装到筐里,旁边的工人开始接力。最能体现传统针法和工布藏族手艺的手工缝纫,在这里完成。藏族姑娘德珍说:“我们有家务的时候可以随时回去,牲口不耽误喂,农忙时就请假,生产生活两不误。”
作为林芝非遗项目的主设计师,三年来,盖宏睿看着传习基地一步步地建成。她介绍,设计师在毛纺厂对毛线进行精确的色温控制,保证颜色质量,然后将毛线交付传承人和工人手中,由她们根据自己的生活感受和审美经验自由发挥,进行色彩搭配。“出来的效果出乎意料,太美了!”她说。
除了真巴村,米林才召村也组织建立了珞巴族传统织布技艺合作社,非遗传承人在此进行珞巴族服饰制作。“采用公司加农户的形式,农牧民摆脱了现代化工厂流水线的刻板模式,她们不脱离日常生活,工作时间弹性大,自主性强。”文化部非遗司副司长马盛德说,“把非遗传承与遗产所有者的生产和生活方式紧密结合,林芝的实践具有借鉴意义。”
变单纯保存为发展性保护
林芝的传统工艺文化传承与发展综合项目,除了金东藏纸、藏族珞巴族服饰纺织工艺,还有藏香、传统竹器的制作技艺传习与生产基地建设。
在林芝毛纺厂的展示厅内,氆氇制作的披肩、围巾,珞巴族布料工艺制作成的挎包,竹编篮子、筐具等精心陈设。同行的拉萨藏族小伙索朗群培说:“好浓郁的藏族气息,这是我们藏族人一下子就能感受到的亲切味道!”
而仔细看这些产品,并没有任何藏族的纹饰、图案和符号。盖宏睿说,一切藏族气质都体现在色彩和编织工艺上。“我们设计追求的是‘有魂无形’。”她说。她带领着设计团队,根据现代设计理念,改变过去符号化的简单加工,把非遗工艺品变成高品质的日常生活用品,让民族文化和现代生活方式通过产品相呼应。
目前,在原林芝毛纺厂的基础上,西藏文化创意中心正在组建,它将包括展览馆、艺术区、锦绣大地纺织有限公司、阶梯出版社、毛纺织面料后整理研发中心、林芝设计师酒店等。西藏文化厅厅长尼玛次仁说,希望林芝地区按照“保护为主、抢救第一、合理利用、传承发展”的原则,培养和带动一批传承队伍,打造和形成一批富有永恒魅力、具有当代价值的文化产品,推动非遗保护,造福一方百姓,带动经济社会发展。
离开林芝时,听说拉萨和林芝间的高速公路正在修建,这将改变林芝路远难走的局面。而林芝非遗事业的发展,不就恰如这正在进行的铺路工程一般,艰难却执着地向前,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