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孙德民,作品早于本人,他四十年来的几十部作品我读过一大部分。回眸这位当代著名剧作家半个世纪的创作历程,给我三个深刻的印象。
第一个印象就是视域高远,彰显家国情怀。纵览孙徳民的剧作,不论是历史剧还是现代戏,不论是高居庙堂之上的帝王将相,还是栖息乡闾的野老村妇,都是立足于时代的高度,着眼于社稷苍生,抒写着浓郁的家国情怀。话剧《懿贵妃》既是他的成名作,也是改革开放初期历史话剧的扛鼎之作。该剧选取发生在清末名震一时的“辛酉政变”历史事件,讲述青年慈禧施展阴谋手段篡夺清王朝最高统治权的历史故事,揭示了防患于未然、弭祸于无形的历史哲理,做到了历史真实与艺术真实的统一,刻画了慈禧这一鲜活的人物形象,又避免了若干历史剧常见的影射比附的弊端。《班禅东行》通过六世班禅克服种种艰难险阻,到热河参加清王朝乾隆皇帝六十寿庆的历史事件,表达了民族和睦、国家统一、社会安定的重大政治和时代主题。还有现代戏剧《黎明的星光》《小英雄雨来》《从春唱到秋》是对革命前辈和杰出艺术家的缅怀,《晚雪》《日头日头照着我》《女人九香》则是对今人道德新风尚的颂扬。
第二个印象是锲而不舍,至善至美。这首先表现在艺术上的不断完善、力求精美。他的大多数作品都是历经数稿,反复打磨,有的更是经历数年精进。像领风骚于一时的话剧《懿贵妃》10年后复排,愈加精致,取名《帘卷西风》。话剧《班禅东行》再加工两年后改名《圣旅》,16年后改编为戏曲《六世班禅》。艺术上的精美涵盖情节的生动、性格的鲜明、意蕴的深邃等层面。通常讲,话剧是语言的艺术,看孙徳民的几出话剧,所有人物的语言都是生活化、性格化的,如《雾蒙山》中妇女主任高金荣的“地是自个的地,都别买呆,别蝎子掉裤裆,爱咋蜇着就咋蜇着”,例子俯拾皆是。戏曲被称为剧诗,话白要朗朗上口。而在音乐中,唱词是雅而能俗的抒情诗。孙徳民的戏曲作品《女人九香》《晚雪》《日头日头照着我》《从春唱到秋》《六世班禅》等皆诗意盎然,意蕴隽永。当下的戏曲现代戏不少是话剧加唱,不能充分展示戏曲的艺术魅力,除导演、表演外,这其中也有剧本结构的问题。孙德民的戏曲现代戏皆符合剧诗的规范,因而舞台呈现既生活化又戏曲化,充盈着戏曲的美好精神。其次是通过人物伦理、道德、情操而宣示善与美的归旨。孙德民只有其成名作《懿贵妃》是通过对恶的鞭挞来反衬善,其余作品皆是正面的明德扬善。
第三个印象是以艺为器,逐道躬行。孙德民毕业后选择从事戏剧事业,半个世纪以来身兼作家与管理者两副担子。大部分时间从事行政管理工作,剧作大多是深夜和节假日完成的。半个多世纪的风风雨雨,我们国家取得了伟大的业绩,经验很多,教训也不少。孙德民不是站在“岸”上指指点点,而是置身其中,不断反思学习,在求索中前进。虽然他许多时候是应院团和演员的邀约进行创作,但他没有因此而失去自己的独立思考和作家的主体意识,没有违背艺术创作的基本规律,做到了“遵命”而不“唯命”。所以他的作品没有像一些“赶时髦”“追浪头”的作品那样稍纵即逝,而是独具美学价值,能够经得起岁月的淘洗。这是孙德民创作的一条成功的经验,究其根源,我以为是他不以自我为中心,而是把自己的事业作为一种“器”,去追逐、求索他心中那个为人民为社会服务的“道”。大道通天,道行天下,所以他成功了。
(作者为中国剧协原分党组副书记、戏剧评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