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色怎么了？

    为什么严肃的纪实摄影直到如今仍然执着于使用黑白影像进行呈现？

    如今的摄影，几乎已经完全数码化了，但是在纪实摄影领域，依旧有许多摄影师拍摄黑白照片。既然已经拍摄了彩色数字图片，后期再转制为黑白图片的意义何在？毕竟现实环境是一个有色世界，彩色明显比黑白更接近真实情景，纪实摄影难道不是以真实为基础的记录形式吗？

    摄影真实吗？这个问题很少被人提及。因为人们普遍认为，摄影应该算是最能还原真实的载体之一了。虽然偶有纪实摄影图片涉嫌使用后期软件过度修饰、作假，但这毕竟是少数人的行为，大部分情况下，纪实摄影所见即所得的印象已经深入人心。

    然而事实并没有这么简单，任何一个资深摄影师都知道照片所具有的欺骗性，即使不利用任何后期软件，仅仅变化一下拍摄角度，控制纳入取景范围的拍摄主体，都能够让同一个场景呈现出不同的事件状态。摄影是极度主观的表达方式，在没有任何背景资料辅助的情况下，一张图片几乎无法真正客观描述事件。

    另一方面，图片的表现力与摄影师的能力有很强的关系。那些伟大的纪实摄影家们拍摄的常常是他们生活中的琐碎片段，但如果生活中出现了同一个场景，普通人却通常无法拍到那些瞬间。如果摄影可以真实反映现实世界，这本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情。事实是，摄影家们“扭曲”了现实世界为其表达所用，他们没有碰触现实中的任何物体，只是借由个人非凡的观察力“创造”了那些画面。

    如果每个人借助相机的取景器所观察的世界都是不同的，摄影就无所谓真实，所以纪实摄影这个词本身就是不严谨的。我们暂且沿用这个词来归类这类摄影作品，但内心应该清楚，所有纪实摄影都融入了摄影师的主观感受，为了强化表达自己的感受，摄影师会选择最能体现其意图的表现方式。如果他认为黑白摄影更纯粹，更容易突显主题，更能够烘托画面气氛，他就会选择拍摄黑白图片，同理也适用于彩色摄影。

    还有一种情况更常见：摄影师擅长拍摄哪种图片，那么他就会一直使用这种方式拍摄。早期的纪实摄影师常用黑白胶卷拍摄，那是因为纪实摄影往往不可预知拍摄环境，黑白胶卷宽容度高，方便自助冲洗，成本也更低廉，是拍摄此类题材的首选。当摄影师长期拍摄黑白底片后就适应了这种形式，改为彩色摄影时会很别扭，以至于在数码时代仍无法放弃黑白摄影。

    当代纪实摄影师主动选择黑白摄影也可能是受伟大前辈们的感染，毕竟名垂青史的那些纪实作品大多是黑白图片。更何况黑白摄影更容易过滤掉色彩带给画面的混乱感，便于后期对影调进行更细致的调节，使得原本普通的场景变得更吸引人。

    当我们了解了摄影不完全等同于现实之后，就没有必要纠结黑白与彩色哪种才是纪实摄影更合理的拍摄手段了。纪实摄影的关键并不在于选择何种技巧完成拍摄，而是在于摄影师对于事件本身的理解。无论黑白还是彩色，能够准确呈现个人观点的手段才是最合适的。

    （◎闫璐，联合国开发计划署驻华代表处特邀摄影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