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拍还是该聊

    街头拍摄时，需不需要先与被摄者沟通？这个问题没有正确答案。在青史留名的摄影师中，有不沟通直接拍摄的，有沟通好再拍摄的，还有不仅不沟通而且出其不意，强行拍摄的……在街头拍摄陌生人时，沟通与否以及方式如何，其实是摄影师的个人风格，具体的操作方法无迹可寻。但这个问题确实被问到太多次，我只能将自己的理解陈述出来，以供大家斟酌实施之道。

    对我来说，拍摄前的沟通不是必需的，但拍摄许可必须获得。实际上，在获得授权后，我更喜欢以完全不沟通的方式拍摄，这样可以得到人物最自然的状态。被摄者通常希望图片里的自己比真实的自己完美很多，或者在意照片所呈现的状态是否符合自己的性格。面对不同的诉求，摄影师需要分别应对，前者希望摄影师能够指导他如何摆姿，后者希望摄影师自由发挥，拍出超越预期的图片。在这些时刻，摄影师的自信非常重要，被摄者认为摄影师是专家，如果在沟通中无法让其坚信此点，拍摄意图就很难传达。能否在拍摄前就说服拍摄对象，是沟通的关键。

    另外，在街头拍摄时，获得拍摄许可则不是必需的，而是需要根据自己的拍摄目的选择。首先，要遵守在公共场合拍摄的相关法律规定，但即使在法律许可范围内，也不见得能够顺利拍摄。如果离得太近，则沟通必不可少，但问题是，一旦沟通并获得许可后，被拍摄者就会做出不自然的姿势迎合你，这时我通常会先完成拍摄，再向其展示拍摄结果，如果他不喜欢删除就是了。如果距离较远，在不引起被摄者注意的情况下，我一般是直接拍摄。

    怎样说服陌生人允许自己拍摄呢？其实只要坦诚、直接就好。可以出示自己拍的图片给对方看，或者聊点共同话题增进了解，如果对方执意拒绝就只能放弃了。被拒绝是经常的事，作为摄影师要具备应付类似情况的心理素质。如果这个人非拍不可，你可能要付出足够大的耐心，另外，除非你的拍摄目的能够兼顾对方的利益，否则很难成功。不顾及对方感受的偷拍，最终参展获奖甚至出售作品，将自己的收获建立在牺牲他人诉求之上，不是我所能接受的摄影方式。

    用内心指导拍摄行为，图片会清晰地呈现出拍摄目的——心存龌龊还是饱含悲悯，好奇还是炫技，追求视觉效果还是试图呈现事物本质，拍摄动机的不同会驱使摄影师采取不同的拍摄方法。无论是在街头还是在预定拍摄项目中，尊重被摄者都应该是摄影师始终坚持的原则。当这一点确定后，无论沟通与否，摄影师需要考虑的是图片公开后对被拍摄者的影响，尤其是图片内容可能涉及隐私或会对被摄者产生负面影响时。当这条底线被触及时，一定要提醒自己：我是否拥有一个足够强大的拍摄理由，如果不是，就应该放弃。

    摄影是与人交互的行为过程，由于拍摄需要我会频繁与陌生人沟通，即使没有获得拍摄许可，我也能收获到很多有趣的故事。尽量减少寄托在摄影上的功利心，你会享受到更多乐趣。

    ◎闫璐，联合国开发计划署驻华代表处特邀摄影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