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菜花香也沁人

    女人如花，不仅现实中许多女性名字之中嵌有梅、兰、菊、莲等花的字样，文艺作品中也不乏用花来比喻女性角色的例子，特别是在大众通俗文艺中，比如花木兰、秦香莲、李铁梅、秋菊等。女人的身世、气质、追求不止一种。就像虽然都是花，但梅与莲，菊与兰，花期不同，花型有别，花色不一，花香各异。古往今来，世界在变，社会在变，女人也在变。同时，文学艺术观察、描绘女人的视角、视点也在变，因而文艺作品中用来比喻女性主人公的花朵也多姿多彩。

    看《油菜花香》，会让人联想到罗大佑的《野百合也有春天》，歌词写道“就算你留恋开放在水中娇艳的水仙，别忘山谷里寂寞的角落里野百合也有春天”。看《油菜花香》，也会让人联想到辛弃疾的一首词，词里说道“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野百合与荠菜花都是生长在乡野中的花，它们与温室中观赏性的花不一样，它们不是富贵之花，它们与“离离原上草”一样，没有高昂的身价，也不会被采撷来作为节日的馈赠。但它们也有它们的美丽、也有它们的春天。没有它们，城市中的花市不会受什么影响。但没有它们，大自然就缺少了缤纷的色彩。油菜花与野百合、荠菜花引为同调。《油菜花香》这部作品的创作者，也是在着力发掘和呈现“油菜花”不同于百合、玫瑰、康乃馨的美丽和芬芳。作品中的女主角周英就是这样一枝油菜花。

    《油菜花香》的叙事空间是农村，时间跨度从上世纪70年代后期延续到90年代前期。这是一部年代剧，创作者想经由岁月的沧桑、世事变幻，来打量一个女人的成长历程；这也是部苦情戏，创作者想借助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来描写一个女人的情感经历；这还是一部励志剧，创作者想通过勤劳淳朴、百折不回来赞美一个女人的价值追求。

    这部作品对农村社会生态的描写有很多精到的地方，比如福禄入赘周家对詹母与周英婆媳关系的严重影响。又如，詹母看到自己的名字能够被镌刻在宗族的族谱中时难以抑制的激动，又比如满柱对母亲的态度也很有代表性。这些情节设计和关系处理，是对我国偏远农村建国后依然存在很深的宗族观念的深刻表现，很写实。同时，作品中也有象征手法的运用。比如，邓京生对周英的感情，在叙事的表层，描写的是一个知青与农村姑娘之间从相恋到失之交臂乃至恋恋不舍、终成眷属的故事。但是往深层看，这个情感结构关系，也象征着在二十多年的叙事跨度里，城市对农村的依恋、告别与愧疚，以致城市反哺农村的过程。而周英从村里、到县城再到省城的事业发展轨迹，也象征着农村对城市的向往与渐次接近。

    这部作品集中塑造了周英这个光彩照人的农村女性，光彩不仅来自于她创业的才智，也来自她立身的伦理。这两种正面价值的来源都系于一个基点，就是人物性格上的忍辱负重、委曲求全。这从她撕掉大学录取通知书那一刻起，就开始在本剧中被反复强调。在她身上，体现出的是传统道德中“以德报怨”的价值观。在这种观念支配下，我们看周英的遭遇总感到郁闷。其实，在依据传统文化道德观中的德与怨关系来塑造正面角色时，并非只有“以德报怨”这一条出路。孔子在德与怨的关系上，明确说过“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以直报怨就是要“举直错诸枉”。否则，就只能导致好人受难的结局。而处处受难的好人，只能引人同情和仰望，却无法引领人们效仿和实践。在这个意义上说，《油菜花香》既是一首描写周英命运的悲歌，又是一首赞美周英道德的颂歌。因为作品沉浸在“以德报怨”的氛围中来塑造女主角，故而显得周英更像一朵神花，而不再是田野间真实的油菜花了。总之，这是一朵在传统道德伦理中培育出的早熟之花，她所散发的芬芳沁人心脾。

    （作者为中国电视艺术家协会理论研究部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