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的南京大学鼓楼校区,梧桐苍郁,秀美古朴。
走近老图书馆,“二源壁”沧桑依旧。壁两面镌刻着两块学堂碑石,一块是用魏碑体书写的“两江师范学堂”,厚重而雄浑;另一块则是以柳体书写的“金陵大学堂”,遒劲而大气。这是南京大学的两个源头,痕迹斑驳的碑石尽显古朴、沧桑之感,这岁月的痕迹,无声地诉说着绵延不绝的校训精神。
谈起南京大学“诚朴雄伟、励学敦行”的校训,南京大学原校长蒋树声教授有些激动,“独立思想和传统精神是一所大学的灵魂,对南京大学而言,‘诚’就是她的灵魂。所谓‘大哉一诚天下动’,就是说一个‘诚’字,能感动天下。”蒋树声的话掷地有声。
两江师范学堂时期,时任学堂监督的李瑞清提出“嚼得菜根,做得大事”,这八字成为南京大学校训的渊源,与“俭朴、勤奋、诚笃”的校风一起,奠定了南京大学的精神根基。
而后,中央大学时期,罗家伦校长提出“诚、朴、雄、伟”的四字校训。从事校史研究28年的南京大学教育研究院院长王运来教授对此进行了这样的解读:“‘诚’就是指要诚笃、诚朴、诚信;‘朴’旨在朴实无华,要有板凳甘坐十年冷的精神;‘雄’是指大雄无畏,指男子要有丈夫气,女子不应有病态;‘伟’则是说要一鸣惊人,做出里程碑意义的事。”
“那是一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师生始终以昂扬的斗志投身到抗日救亡和民主救国之中,当炮火来袭时,师生躲在防空洞内上课、做研究、出成果,防空洞成了通向科学的最前沿,中央大学也在轰炸声中一天天壮大起来。”王运来娓娓道来。
到了1949年,中央大学更名为南京大学,并在1952年与金陵大学合并,组成新的南京大学,然而由于种种原因,合并后的南京大学一直没有确立自己的校训。于是,在南京大学筹备百年校庆的过程中,蒋树声集全校师生的智慧,确定了“诚朴雄伟、励学敦行”的八字校训。他告诉记者,前四个字沿袭中央大学时期的校训,后四个字取自古代的前贤名句,“敦行”见于《礼记·曲礼上》:“博闻强识而让,敦善行而不怠,谓之君子。”加上“励学敦行”四个字,是想劝勉师生勤奋学习,在实践中展现自己的品格与抱负。
百年来,尽管校名几经变更,校址也再三搬迁,然而‘诚朴’这个最本色的精神在历史延绵中已经融入南大人的血液中,成为他们认识与改造这个世界的鲜明旗帜。
老校长匡亚明生前曾这样解释“诚朴”精神,“为人要诚心正意,为学要实事求是。”他是这么理解的,也是这么做的。1993年,88岁的匡亚明胃被切掉了四分之三,体重减了30多斤,奇迹般地战胜死亡后,他又一次扎进丛书的编撰中。眼睛看不清了,他就让夫人逐字逐句念给他听,一篇稿审完,常常已是深夜。2006年,在继任者的坚守下,这个总计200部,涉及270余位著名思想家人物的《中国思想家评传丛书》终于“竣工”。
同样,在南大历史上,有一位青年教师因为对科学对真理的“诚”而彪炳史册。
光明日报特约评论员文章《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最初作者胡福明已是白发苍苍,他拄着一根三爪拐杖,走路和说话都颤巍巍的,但思路却依旧清晰、敏锐。谈及当年批‘两个凡是’所冒的风险,老人字句铿锵:“我知道很危险,但不批不行啊,‘两个凡是’提出后,拨乱反正寸步难行,我必须诚实地把问题揭露出来。”
“正是因为有了诚朴这一血脉和基因,一代代南大人人格独立,求真求善,爱国兴邦。”南京大学党委书记、著名经济学家洪银兴说。“如果说‘诚朴雄伟’体现的是办学理念与目标,那么‘励学敦行’强调的是实现目标的途径与手段。”南京大学现任校长陈骏则这样解读:“长期以来,南大不占天时,也不占地利,它所拥有的,是人和,也是一股专注的劲儿。”
2006年2月27日,北京人民大会堂,走在国家自然科学奖获奖队伍最前列的,是中科院院士、南京大学教授闵乃本和他的团队成员。凭借研究成果《介电体超晶格材料的设计、制备、性能和应用》,闵乃本与他的团队荣获2006年国家自然科学奖一等奖。此前,这一奖项已连续两年空缺。而光环的背后,是闵乃本及其团队近20年的艰苦探索。
“甘坐冷板凳”的学术追求在南京大学不是个例。
国学大师程千帆教授及弟子,走遍大江南北搜集资料,经两代人努力,穷30年之功,终于完成了大型文化项目《全清词》的36卷编校工作。
历史系教授茅家琦,选择住在简陋的旧房子中。在社会上流行导师大模大样做“老板”的时代,退休后的茅老却不要助手不要秘书,年过八旬还独立研究、撰文。
……
新中国成立以来,260多位南京大学校友当选中国科学院院士和中国工程院院士;在1999年荣获国家表彰的23位“两弹一星”功勋中,有6位是南京大学校友;在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获得者中,有5位是南京大学校友。
俯下身子,“嚼得菜根”;抬起头来,“做得大事”。正是这精神的力量让百年南大在岁月的蔓延中,愈发动人,星光灿烂。(本报记者 郑晋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