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鸟林

    冬日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照入屋内，暖洋洋的有一股惬意安然之美。居住的屋前有一片女贞子树林，今冬的树冠分外茂盛，浓密得几乎看不到枝干，间或几尾挺拔的修竹，立在铺满地面的太阳花叶子上摇曳。傍晚时分，阳光会分外留恋这片树林，把最后的光线留在树冠上，树叶调皮地把它们剪辑成无数的碎片，微风起时斑斑驳驳朦朦胧胧。

    鸟儿们常常在这个时候聚会，交流一天的收获和快感。麻雀是最喜欢女贞子树的，它们成百上千地分布在各个枝干。从浓密的树叶外看不到它们的身影，只能听到它们动听的鸣叫声。这些爱交谈的鸟们，总是叽叽喳喳杂乱纷呈，静下来细听才能感知这是世界上难得的美妙之音。

    高高的杨树上站立的往往是喜鹊。傍晚时分它们总会对着北方沐风静立，虔诚得像朝圣的佛教徒。风吹动着喜鹊们丰厚的羽毛，地冻天寒的时候亦是如此，也许是独特的参禅悟道使它们达到了某种境界。

    遗憾的是，在这片动物们栖息繁衍的百鸟林，深夜常常会出现某些拿着强光手电捕捉麻雀的人，并声称麻雀不是什么金贵的鸟，可以成为餐桌上的美食。很多人不会想到，鸟语花香也许将彻底离我们远去。

    幸运的杜仲树

    院内五棵松树中间，长着一棵枝繁叶茂的杜仲树。

    没有人知道它是杜仲，我也是不久前去了趟太行山区才识得它。

    杜仲是一种中药，有补肝肾强筋骨的作用，药用的部分恰恰是维系生命的树皮。到了太行山我才知道，只要是杜仲树，树身和枝干总少不了盘曲的一溜溜伤痕。

    采药的老人告诉我，每年春夏交接之时，都要用刀子割取杜仲的树皮，风干晾晒后就可以入药了。只是取这种药材需要一定的技巧，从离地10厘米开始从下到上，直至每一个枝干，都要用刀一圈圈上划，但又不能割断树皮之间的脉络，要不树就会死去；也不能把空隙留得过大，那样所取的药材就会减量。这样依次割取，用二至三年的时间交替进行，才能保证树木不死，从而有这源源不断的药材来源。

    听了采药老人的话，我不由得为院内的杜仲树慨叹：幸亏没有人知道它就是杜仲树，否则肯定逃不过被宰割剥皮的命运，自然也不可能如此身躯伟岸，枝繁叶茂。

    后来得知，名贵药材沉香是一种寄生在树木上的附属物，本来是生了病的沉香树躯干部分腐朽，被带着特殊菌种的白蚁腐蚀后分泌出来的树脂。因为自然生长的数量稀少，加之药用价值独特，沉香越发名贵，价格不断攀升。也因此，越来越多的树木被人为地钻孔，又被故意放上去的白蚁反复蹂躏，以取得那难得的中药沉香。这让人想到无序挖取的冬虫夏草、被偷猎者枪杀的藏羚羊和犀牛，以及通过反复麻醉而获取的鹿茸和熊胆汁。还有现在炒得很热的文物收藏，一片片老屋被寻找古物和名贵木头的人们买断拆除，一座座古墓被攫取陪葬品的人盗伐。就连稍有名气、隐藏在偏僻处的古寺庙和道观也被洗劫一空，难逃厄运。

    面对财富，人须有颗平常心，更要学会内敛，就像这院子里的杜仲树，最好是埋首深山无人知，孤寂地无忧无虑地活着。

    望着眼前的枝繁叶茂，我总深深地担忧它们最终难逃被肢解的命运。

    （作者为河南省鹤壁市作协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