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十年里,每年元旦前夕及春节前后,我都会收到来自全国各地的几百张明信片,这些明信片大都印制精美、绚烂多彩。但由于大小不一的各式明信片数量多且无法存放,每次我都是从收发室一摞一摞拿到办公室,看一眼就顺手放进文件专用销毁袋,很快都化为纸浆了。
这些年里,我收到的明信片总共有几千张,但我只保存了唯一一张明信片。我保留的这张明信片,正面图案是,蓝天白云,冰天雪地,一群企鹅翘首远望。后面不远处,冰山耸立,更加衬托出这片大地的寒气。但是,这片地球上最寒冷的大地并不缺少温暖,除了企鹅的影子说明太阳已经给这寒冷的大地投下了些许温暖外,更为暖心的是“来自南极的祝福”这七个汉字,顿时让人感觉温暖满满,逼退寒气。背面正中稍偏下是一枚“中国南极昆仑站通邮纪念”邮戳,纪念邮戳正下方是北京市东城区邮局投递日期邮戳,右上方是南极昆仑站发出明信片的日期邮戳,左侧是中国第25次南极科考队某队员清秀、潇洒、隽永的字体:“北京—南极 南极—北京,祝好”及潇洒的草书体签名,右侧是我的接收地址及邮政编码。
这张明信片从南极昆仑站发出日期是2009年2月7日,我收到的日期是2009年的4月22日。这张漂洋过海旅行了75天,辗转近两万公里抵达北京和平里东街18号院,且让我爱不释手的明信片,除了寄明信片的人签名难以辨认外,其他字都一眼可辨。我第一眼看到这张真正漂洋过海远行近两万公里的明信片时,大脑的搜索引擎就高速工作,可怎么都找不出在南极与我有直接或间接关联的人。在全中国十三亿人中,从1984年11月20日开始至今的近三十年里,我国每年派出一批南极科考队员,少则几十人,多则一两百人,至今三十年里,踏上南极大陆进行科考的炎黄儿女总共也就几千人,这其中还包括相当多的船员和辅助工作人员。在这些到达南极大陆的中国人里,除了航海专家、飞行专家、生物学家、地质学家、气象学家、建筑专家和美食家外,恐怕找不出其他人吧?可以肯定的是,我没有飞行专家、航海专家和地质学家朋友,也没有气象学家、建筑专家和美食家朋友,我在国家机关从事野生动物保护管理工作,认识的人大多都在行政机关,这些人几乎不可能涉足南极。那么,唯有可能的是我工作中接触过从事野生动物保护教学、研究、管理的专家,然而,我查询中国第25次南极科考队员名单,也没有找到熟悉的名字,也难以对比出签名与名单中哪个名字相似。
我反复揣摩明信片上的草书签名,想知道究竟是哪位远在地球南极的同胞,在2009年的新春佳节期间,在人迹罕止、冰天雪地,没有亲人陪伴的孤寂科考日子里,却心中还惦记远在北京和平里“林家大院”里我这么一个小小职员。尽管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我会把感激永存心底。我曾拿着明信片,请几位同事辨认,也无法认出签名,又请教几位书法家寻求帮助辨认姓名,然而依旧无果而终。我很想知道是哪位同胞在南极昆仑站给我邮寄的明信片,哪怕我见不到他,只打电话问候一声。然而,这五年来仍是心中的憾事。
今夜,我难以入眠,脑海里时时浮现的是明信片正面显示的神秘莫测洁白苍茫的南极,悠闲自在的企鹅,以及在冰雪里采集科考数据的黄皮肤、黑头发同胞们。今夜,我写下这些纪念文字,感恩那位我不知道尊姓大名的同胞,在他远离祖国大陆,远离人类群居,身处南极冷源中心冰穹A地带,年均气温零下六十度,氧气含量仅为内陆的一半的南极昆仑站,心中还念着渺小的我。他知道我今生不可能抵达南极,就从南极昆仑站给我邮寄一张祝福的明信片。每每想起此事,都让我心存感激。
每次看着明信片正面上的南极企鹅,我在想,或许那位我不知道他姓名的同胞,他在南极科考期间,看到南极企鹅,想起了我这个从事野生动物保护工作的朋友,就给我特意邮寄了一张具有南极景致,又寓意着我应更加努力工作为保护野生动物作贡献的明信片。这样说来,如果我不加倍努力工作,就愧对了远在南极曾经期待过我的同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