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生活的诗意抒写

    康志刚的长篇小说《天天都有大太阳》（百花文艺出版社2013年1月出版）中心事件是柏树庄的村委会选举。作家着力于探寻和表现农村变革进程中人性的对立、人格的冲突与观念的碰撞，从而使小说彰显出鲜明的时代特色，又避免了生硬解读生活的窠臼，洋溢出浓郁的生活气息。

    李连春和刘囤是柏树庄民选村长这出大戏中的主角，代表的是柏树庄的两种势力。两人的矛盾看起来是一场权力斗争，但实际上是正义和邪恶的较量，是进步和落后的冲突，是真善美和假恶丑的对立，是人性、人格的碰撞。通过他们的对立表达了作家鲜明的人格立场。

    康志刚以满腔热情来写李连春的正道直行、宽厚真诚、勇于担当，反感刘囤的自私专断、粗俗卑劣、祸害乡里。这实际上是作家对善待美好人格、尊重善良人性的肯定和歌颂，是对蔑视人性价值、漠视人格尊严的邪恶势力的鞭挞和否定。

    《天天都有大太阳》综合运用多种艺术手段，呈现了一个个彼此联系而又个性鲜明、立体可感的农民形象。作家以李连春这个处于故事情节中心节点、故事线索枢纽位置的新农民形象为中心，通过其与不同人物形成的多样关系，从多重角度展现了主人公形象特征的多个侧面，写出了人物性格形成变化的内在逻辑。

    小说写李连春从乡村到县城、又从县城回到农村的过程，符合人物性格发展的逻辑。当他又回到柏树庄竞选村长、开始实施新农村建设的蓝图时，就完成了一场从胸怀眼光到思想观念、从心灵世界到精神境界的彻底蜕变。

    康志刚的故乡位于千年古城正定，这里有着丰腴的土地，也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这是康志刚成为作家的深厚生活根基，也是他创作所凭借的生活环境。在小说中，他以抒情的笔调抒写着对自己故乡的挚爱，描绘着具有北方平原特色的民俗风情画，演绎着浪漫而灵动的田园牧歌，使小说的艺术氛围和文化底蕴相得益彰。

    其中，清新活泼的《蔬菜精》童谣让人参悟到农业文化的内涵；生动风趣的夜晚天象儿歌让人体味到农民观测太空的特有心理；全保家院落布局和色彩的描摹，反映出北方农村建筑文化的独特风格；马家卤鸡的制作、崩肝做法的来历透露了正定文化的深厚底蕴。作家将提炼加工过的正定方言融入规范的北方语言之中，既有乡土气息，又别有一番新鲜隽永的韵味，成为读者了解北方农村民俗风情的一扇窗口。

    《天天都有大太阳》具有诗化的浪漫气息。作家对月色情有独钟，小说中对月色的描写达到18次。对月光下的景色观察、揣摩得精细入微，且善于写出月色的丰富美态。

    小说中有月亮、月光的不同；有月影、月色的差异；有入夜的月，中天的月，深夜的月。在月色描绘中，有静态的月色，有动态的月光，有动静变幻的月影，也有似静实动、似动实静、动中有静、静中有动的月色。作家不是孤立地写月亮，常常把月光与其他景物互相参照、互相映衬，或把月光与月光下人物的肖像、神态和心理结合起来写，从而形成了千姿百态、摇曳生姿、如烟似雾、亦梦亦幻、充满灵性、如诗如画的月色图。

    康志刚师从本土小说家贾大山，亦喜爱孙犁、柳青、浩然、刘绍棠等农村小说大家的美学风格，因而其小说语言具有清新雅致、洗练流畅、节奏鲜明的风格特征。这主要表现在他的作品以生活化语言为主，间或自然地融入书面语言，文白杂糅、亦雅亦俗，有清新雅致之美。

    如在对秋山居住院落的描写：“院里的一切景物，树木、柴垛、鸡窝，还有猪棚，就是通过这块小玻璃映进屋里人眼睛的。相看两不厌，那一个个日子，就在这人与景物的注视中逝去了。”作家把“相看两不厌”诗句自然嵌入生活化的语言叙述中，使语言增添了几份雅致，透出了一股书卷气。长短句结合，而更喜欢用精准的短句，有流畅自然之美。

    康志刚还善于将故事情节的叙述与景物的描写、作家的抒情议论自然地融合，使得他的叙述富有诗意之美：“月光下的瓜地非常美呀，星光交辉，每一片瓜叶上都铺一层银白，又似有似无，看上去整个瓜园就像一个平静而波澜不惊的湖面。有小虫子附在瓜叶上面咯吱吱地吟唱，是湖水荡起的一朵朵浪花吧。”这里的田园风光的描写有声有色，有动有静，取譬奇特，逼真传神，画面感强，使人仿佛进入孙犁的小说世界，走进了荷花淀，获得了醉人诱人的审美感受。

    （作者为河北省社会主义学院教授，石家庄市作家协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