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牛津大师讲西方哲学史

    在我国，罗素、梯利两本同名的《西方哲学史》多年来影响巨大，在西方哲学史领域基本是平分秋色，而以罗著稍占上风。若论既能面向普通读者，又具有学术的严肃性，能够让一般文化人读后对西方哲学有基本的了解，那就不得不说安东尼·肯尼的《牛津西方哲学简史》了。肯尼先后做过牛津大学两所学院的院长、牛津大学副校长、英国科学院院长、英国国家图书馆馆长，他的这部著作可谓是一位哲学大家所写的一部通俗著作，虽然通俗但不失严谨、不失权威。

 阐明哲学而不用术语

    《牛津西方哲学简史》是一部从理念到体例都颇为新颖的西方哲学史。与罗素、梯利的著作分为上下两册不同，该书是一部单卷本，它以40万字的篇幅，分为22章，简明扼要地叙述了西方哲学从起源到维特根斯坦的全部西方哲学历程。文字虽然不多，却将西方哲学史上的重要哲学家及其观点悉数呈现。尤其值得称道的是，作者对“那些影响了哲学思考的非哲学家”也给予足够的重视，譬如达尔文、弗洛伊德都给予专节论述，让读者有曲径通幽之感。所以，该书虽然篇幅只有罗、梯两书的一半，内容却比它们更为丰富而全面。以我国读者极为熟悉的马克思主义为例，作者仅以不足五千字的篇幅就清晰地介绍了它的主要观点、在哲学史上的地位、它的影响与学术和政治上的得失，实在让人叹为观止。因为梯利20世纪30年代去世，罗素20世纪70年代去世，而本书作者肯尼现在依然活跃于国际学术界，他对当代西方哲学史研究动态的把握是罗、梯两书所无法比拟的，它对后现代哲学的介绍是罗、梯两书不可能有的，由此它对于读者的重要也就不言自明了。

    从理念上看，作者提出“我这本书不是为职业哲学家写的”，他以柏拉图为楷模，力图“能够阐明哲学而不用哲学家的专业术语”。在本书的撰写上，作者基本不用专业术语，而以通俗的语言来叙述哲学家的生平和观点，所以使该书比以往的西方哲学史著作有更强的可读性。如介绍马克思的哲学观点时，首先介绍马克思关于商品的属性、本质的观点，引出马克思“以往的哲学家只是在解释世界，而关键问题在于改变世界”的名言，进而介绍马克思的哲学观点，这就把马克思的观点阐述清楚了，显示了作者开阔的学术视野和对马克思主义总体上的准确把握。

    作者在该书前言中指出：“哲学既不是科学也不是宗教，虽然从历史上看来它和它们是纠缠在一起的。我试图表明在许多领域哲学思想是怎样从宗教反省中产生出来的，并生长到经验科学中去。”关于哲学与科学的纠缠，作者讲述了哲学萌芽时期与自然科学混杂在一起，后来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哲学的发展也经常受到科学的启示与影响。关于哲学与宗教的纠缠，作者指出，在西方哲学史上时常是难解难分，尤以早期基督教哲学和中世纪哲学、阿奎那的神学更为典型。作者高屋建瓴地分析了哲学与神学的同中之异和异中之同，其视野的开阔与分析的精细都让读者受益匪浅。

见识高明又不失优雅

    关于史学著作的写作，唐代学者刘知几曾提出“才、学、识”三要素，三者兼备，方为大家。清代学者姚鼐说：“余尝谓学问之事，有三端焉，曰：义理也，考证也，文章也。”姚鼐的三端也被后人称为“义理、考据、辞章”，即要求学术著作要有高明的见识，严谨的考证，优美的文字。肯尼作为欧美公认的学术大师，其高超的学识、深厚的功底自不待言，我们可以来见识一下他优雅的文字，独具的匠心。譬如在第十五章“启蒙运动”末尾介绍完浪漫主义哲学后，作者写道：“对18世纪的经验主义和理性主义作出严格评价的不是18世纪的浪漫主义的批评家们，而是《纯粹理性的批判》的作者伊曼努尔·康德。”这句话承前启后，似断而连，结束了第十五章，又引出了第十六章“康德的批判哲学”。而在第十六章的结尾，作者引用了康德的一段名言：“德行和人性，就其能够具有的德行来说，是唯一具有价值的东西。工作中的技巧和勤勉具有一个市场价格；才智、良好的想象力以及幽默具有一个想象价格；但是对诺言的忠诚以及建立在原则（而不是本能）上的仁慈具有内在的价值。”作者评论道：“康德的言词回响了整个19世纪，并依然在今天打动着无数人的心弦。”堪称字字千金，余味无穷。在该书的叙述中，在介绍相关时代的哲学观点时，还多次引用反映该时代思潮的诗歌，如浪漫主义时代的毕兹华斯、柯勒律治、济慈，以诗证史，无疑也增加了该书的阅读魅力。以笔者有限的阅读经验，这种写法在哲学史的写作中也是不多见的。笔者还特意将该书与前苏联著名学者K·C·巴克拉捷撰写的《近代哲学史》的康德部分进行了对比，撇开意识形态色彩不谈，就叙述的简明、清晰，文字的优雅、大气，其差距真不可以道里计。

    《牛津西方哲学简史》

    ［英］安东尼·肯尼 著

    冯俊等 译校 河北人民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