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梦”中的民族基因

    在辛亥革命百年、我国建设与发展进入关键时期的今天，《文明梦——记第一批庚款留美生》的出版，为我们带来了一段凝重的历史回顾和一片清新的人文反思。我应该深深感谢本书作者王天骏。

    这不是一本普通的学术著作，更不是一本常见的资料汇编；这是一份珍贵资料的展现，是一个文明之梦的追述，是一个耐人寻味的启思，更是一份中华儿女对民族、对祖国无限深情厚谊的凝聚。作者王天骏是我国第一批庚款留美生王琎先生的长孙，本书就是作者根据其祖父王琎先生留下的100多本日记的整理、萃取、分析与研究而写成。王琎日记始于1910年，止于1966年，是本书的立足之基，正因为如此，本书真实地反映了与第一批庚款留美生47人团队有关的情况，也剖析了我国百年近代史的一个侧面。

    鸦片战争以来，西方文明用炮舰打开了古老中国的大门，越来越多的中国人意识到学习先进西方的必要；甲午战争和八国联军的入侵，更使中国的有识之士深深感受到中华文明的危机，进而认识到古老的中华文明必须通过改造才能获得重生。以第一批庚款留美生为先锋的早期海归学人正是在这个新旧交替的时代应运而生。正如作者在本书“前言”中写道：“庚款留美是一连串复杂历史事件的产物。它是东西文明两大板块直接碰撞的结果……它为急需现代科学技术的中国培养了一大批叱咤风云的重量级人物。”这47位留美生1909年出国，最早的一位1913年归国，最晚的一位1920年归国，47人全部归国。这是一批生长在民族危亡的年代、深怀忧患意识的中国人，他们“上承中华文明的传统，外袭西方文明的真谛”，他们努力学习西方文明的长处，他们认真思考中华民族的复兴，他们毕生都怀着一个再造中华文明的“文明之梦”。

    本书通过对第一批庚款留美生事业人生的回顾，让我们看到了一百年前的中国土地上曾经活跃过一批怎样的中华儿女，让我们真实地感受到，这批人是怎样在新文化运动年代继承和改造着古老的传统文明。早期庚款留学生大都是学习理工科的，回国后大部分都从事科学教育和国家现代化方面的实际工作，然而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始终站在时代的前列，从社会的各个方面，从事改造旧文明和建设新文明的事业，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成为了那个时代的大师和中国近代科学工业的奠基人。他们为什么能在那个动荡的时代，开展如此多的工作，作出如此大的贡献呢？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们有深厚的传统文化根基和优秀的中西人文素养，他们不仅是一批海外归来的留学生，也是一代中华文明和传统文化的传承人。

    历史是现实的一面镜子，这一代优秀中华儿女的事业人生和心路历程也是检讨我们今天的教育状况的一面镜子。有些今天的年轻人和海外留学生，abc很好，xyz很好，懂得美元英镑；就是不太了解长城、黄河，不太了解文天祥、史可法，甚至连《史记》、《资治通鉴》、《老子》、《论语》等的书名也不知道。前几年，某所招收二本的省属高校，在一次对它的一个学院的学生进行关于有关人文文化的测验中，竟然冒出《红楼梦》是鲁迅所著的大笑话。可以想象，这样的人怎么会对中华民族和哺育过他的故土有深厚的感情呢？对比百年前后的这两代人，我感慨万分。

    今天的中华民族正在实现伟大的复兴，然而，在这迅速复兴中，中国也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新难题，就是如何正确地继承我国的优秀传统，如何有效地弘扬宝贵的民族文化。我赞成作者在“自序”中的观点：“倘若我们不能继承自己的传统长处又无力判断西方文化的弊病，我们会有‘缴械投降，全盘西化’的危险。面对一个开放的世界，倘若我们冲动多于思考，盲目多于理性，我们也会有故步自封的倾向。”

    文化是人类社会的“基因”，民族文化是民族的“基因”，一个民族没有自己的民族文化，这个民族就不复存在，存在的只是种族而已。中华民族之所以能作为世界上唯一的古老民族古老文明而存在、延续并发展到现在，依靠的就是中华民族的文化和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民族精神。

    本书给予我们一个什么耐人寻味的启思呢？应该说，这个启思就是一个危警，危警我们中华民族文化可能的中断！因为，比起100年前的庚款留学生对于传统文化重视的程度，今天的中国，传统文化的方方面面还在被我们自己轻视和遗忘。丢失自己的中华民族文化，其后果就是作者所忧虑的“缴械投降，全盘西化”，一个抛弃自己传统的中国，不管变得如何“西化”，它的人民永远也只能成为别人眼中的“二等公民”，这不仅对于中国、对于中华民族是极大危害，其实，丢失人类社会这一优秀的中华民族文化，对全世界的和谐、合作、繁荣与发展也十分不利。

    在科技高度发达、高速发展的今天，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没有现代科学，没有先进技术，就会落后，一打就垮；而没有民族文化，没有优秀传统，就会异化，不打自垮。我们既要背靠五千多年，又须坚持“三个面向”；不背靠，就会自我埋葬，不坚持，就会被时代淘汰。

    从本书占有的历史资料出发，对我国历史与现实情况的了解，每一个人看问题的角度不可能完全相同，对问题所做的分析，也不一定同读者的看法完全一致，这是很自然的事。但是，对民族的深情，对祖国的热爱，对中华儿女应有的重任，我们和作者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的。

    《文明梦——记第一批庚款留美生》

    王天骏 著 清华大学出版社